仗剑行(1219)
萧潇唤了一声高大女婢,而后又对燕白鹿道:“那些小喽啰便交由我二人,大将军尽管放心。”
言罢,她并未抽出腰间那把北雍刀,而是抬手握住了背后那柄淡金剑鞘的剑柄。
北契江湖兴许不知萧潇是何许人也,但兵器谱名剑榜前十的名剑“华流”,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华流出鞘,剑气凛然!
钓鱼台十几名死士跟随主仆二人一同跃下马背,与迎面扑来的北契武人战成一团,捉对厮杀自然不如骑军对撞那般声势壮烈,但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之下,死人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燕白鹿与李相宜两两对望,皆是相视一笑。
今日不论是生是死,此生亦无憾矣!
燕白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对着那个扬言要取她人头的青年男子一刀直直劈下!
半个时辰后,北契骑军已经被逼得彻底陷入了疯狂,先后五次冲锋,北雍分明只剩不到七千骑,却将人数过万的虎狼骑打的只剩下两千多人!饶是如此,这些杀红了眼的虎狼骑卒仍是毫不犹豫的展开了第六次攻势,但可惜,冲锋途中,那位不知去哪儿打了一架的老剑客突然折回,结果这支虎狼骑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不剩。
而北固山以北的那片平原上,便是北契大军后方阵营所在之处,不知何时尘烟四起,原本应当继续投入山脚战场的那一万五千呼延骑军也始终不见踪影。
浑身浴血的燕白鹿提刀而立,目之所及除了尸体还是尸体,碎裂的铁盾,折断的长戟,崩断的北雍刀,满地皆是。
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尸海之上。
她身边还站着的,只剩下同样满身血迹的李相宜,萧潇,以及失去一只手臂的高大女婢。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个离心脉只差半寸的伤口,这是邓尧死前留给她的巅峰一剑,她缓缓抬头,举目朝北面望去。
一支手持形状怪异长刀的骑军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正是从北固山西面绕至敌后的东越陌刀骑!
燕白鹿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道了声“大局已定”,然后仰天倒下。
北固山西面落下最后一缕残阳,如血如泣。
第534章
北固山一战,大捷。
捷报传至古阳关,连日阴云笼罩的都督府满堂沸腾,不到半柱香,消息便送到了北雍王府。
亲自前来报捷的军师裴闵来时脸上犹带着喜气,在那座湖畔小院的书房里仅待了不到半盏茶,走时面色骇人,神情竟有些许恍惚。
原本在小院里陪着李薄缘练字的洛阳,闻讯寻到书房,却不见熟悉的身影,最后找了一大圈,才在甲子湖北边的那座小庭院寻到了那袭青衫。
庭院拱门上“凤尾”二字一如昔年,笔锋独特鸾跂鸿惊,依稀能看出年少时的李长安何等桀骜轻狂。洛阳站在门下,不由凝望良久,犹记得那年冲河一战,李长安几度生死徘徊,后来跟着她初来李宅养伤,度过了一段安宁惬意的短暂时日,如今再回想起昔年旧景仿佛历历在目,那些曾说过的言语好似仍在耳畔萦绕,只是莫名有几分难以言表的情愫。
犹如白驹过隙,一经数年,最终却赴了一枕黄粱。
这座庭院已多年无人踏足,洛阳轻轻推开那扇门,屋内陈设一如当年,一张陈旧书案和一把背椅以及墙壁上悬挂的两幅男女画像,仅此而已。
李长安就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两封密信,与一块红木牌子。不知她在想什么,走神的厉害,竟连洛阳走到案前也不曾察觉。
直到洛阳轻声呼唤,她才恍若大梦初醒,眨了眨眼抬头望来。
那双丹凤眸子,曾经明亮如清泉,如今只剩一汪幽深潭水。但李长安仍是笑了笑,起身拾起木牌,拉着洛阳走出了屋子。
两人没出院子,因常年无人问津也没置办像样的家什,李长安本也不讲究,干脆就一屁股坐在门前石阶上,见身边一袭白衣的洛阳站着不动,便笑道:“劳烦女侠屈尊大驾,陪小的坐坐?”
洛阳没有言语,只看了她一眼,便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这些年历经风雨,旁人看来这位从小天庭山下来的白衣仙子再如何不食人间火,终归仍是尘世女子,既有肩负一国苍生大义的一面,亦有对待亲近之人柔情的一面,但唯有李长安知道,她才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洛阳方寸大乱,不顾一切的人。所以有时候她觉着自己很卑鄙,她曾答应洛阳生死不离,可到头来她却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因为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值得去珍惜,她可以不为什么家国大义,更不为什么万世太平,只为眼前这个女子,只为这一州黎民百姓,求一个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