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778)
马无奇刚要点头哈腰,又觉着不符自己如今一品高手的身份,立即直了直腰板,笑道:“那小道就先走了,日后王爷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马无奇再来玉珠峰的次数不多,倒是听道观里的弟子说,北雍王府的人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上过两回山,再之后玉珠峰就彻底平静了下来。武当山的弟子不敢踏足玉珠峰,李长安也从不下山,久而久之武当山上下都险些忘了那还住着一个山外人。
谢清书下山那日没知会任何人,一身青白道袍,一柄桃木符剑,就是全部家当。该交代的交代完了,该做的也尽力而为了,武当山从来就不在乎功名利禄,日后兴衰与否全凭天意。双鬓染白的老道行至山腰处,回身望了一眼无语亭,亭前立着一个白发女子,朝他躬身作揖。曾在富贵权势前俯首低眉的老道破天荒挺直了腰板,打了个稽首,没有言语,转身下山而去。
吕祖曾言,武当山有无高人出世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为大道而舍己道。谢清书出山不是为了你李长安的北雍,而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北雍。
目送青袍老道走远,李长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无语亭左右两侧楹联,“吵吵闹闹入浮生,潇潇洒洒出尘去”。李长安兀自笑了笑,这些为大道理的人总得给自己找个由头才心安理得,否则好似死都死的不踏实,所以百年来只有吕玄嚣泷见和尚那样的人最后才能修成正果。
回到玉珠峰小木屋,就见一个中年道士坐在门前,双手揣在袖袍里,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瞧见李长安也没给个笑脸。
李长安走到他身边坐下,也不言语。
二人沉默了好一阵,中年道士闷声道:“小道替师尊谢过王爷送行。”
十月的武当山早已落了雪,李长安不愿驱散周身寒意,将双手拢在袖中,望着头顶艳阳,眯眼笑道:“有什么好谢的,北雍王府与武当山早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虽不至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本王若不好过,你们武当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吕玄嚣不在意这些世俗,武当山就更不在意了。谢清书游历修道,若回的来自是好事,回不来也是命该如此。”
中年道士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王爷若是男子就好了,悟性不比当年的师祖差多少。”
李长安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些道教中人就是穷讲究,女冠怎就算不得正统了,人和尚家还有尼姑呢。”
中年道士舔着脸,笑道:“王爷知道的,小道不是那个意思。”
李长安翻了个白眼,没再搭茬。
中年道士有些窘迫,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堆成小山的秘籍,没话找话道:“王爷这些时日,可有进展?”
大抵是戳到了痛楚,李长安侧目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若闲的发慌,不如把武当山藏着的秘籍都拿来给本王。”
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中年道士苦笑道:“若有的话,何需王爷吩咐,小道早就双手奉上了,不过王爷,这法子当真有用吗?”
早在太行山李长安便有汇聚百家博采众长的念头,从王府出来前收集在钓鱼台的各家武功秘籍李长安已经阅览了半数,剩余的半数让蒋茂伯从中筛选出能瞧上眼的送来,只是埋头苦读了三个月,对于这一甲子江湖的见识涨了不少,破天道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李长安叹了口气,忽然似想起了什么,手中一面比划,一面对中年道士说道:“道长那日使的是个什么招数,再使一回给本王瞧瞧?”
中年道士抖了抖手,略有些尴尬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而且小道也没琢磨透,不好展示给王爷瞧,总归就是个以柔克刚,一木支危楼的路数。说起来,这还是小道从师弟的剑式里悟出来的。”
以柔克刚?
李长安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其实天道补漏早有法子可破,若那日没有拒绝洛阳的主动献身,她便不会来武当。九天玄女归位前留在洛阳体内的那道剑气便可斩破天道,只是那剑气与洛阳相辅相成,得之一日千里,失之江河日下。如今已是一国之君的洛阳,怎能为了她自废修为?即便洛阳心甘情愿,她也不答应。
李长安喃喃自语:“难道真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王爷说什么?”
李长安微微摇头,不愿多言,只是问道:“许无生已人剑归一,为何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