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949)
回寝宫前,洛阳刻意换下了龙袍,才转过拐角远远就瞧见那坐在门槛上的一大一小,许是冬阳暖人,李薄缘趴在李长安腿上就那么坐着睡着了。走近的洛阳不由脚步放的更轻,李长安抬头望来,满脸笑容,轻声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嗜睡,你等我会儿。”
李长安抱起小小的李薄缘,动作轻柔仿佛视若珍宝一般,洛阳没来由的记起那年,在冲河河畔,李长安也是这般抱着那个女子。那时她便想,为何总是死去的人让人念念不忘,后来母后从天阙楼一跃而下,她才渐渐明白,并非忘不掉,而是因为再也见不到。
李长安从屋里出来时,洛阳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为何给她取名李薄缘,而不是李良缘或是李善缘?”
李长安笑了笑,光明正大的避而不答。
洛阳也没追问。
二人对望一眼,很默契的并肩出了寝宫,洛阳的手有意无意垂在身侧,早就心怀不轨的李长安顺势而为,拉住手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荡漾开来。后头远远跟着的老宦官轻咳了一声,一众内侍微微垂头,非礼勿视。
她们走的漫无目的,好似一对刚入江湖随遇而安的神仙眷侣,回想以往总是有目的的各奔东西,李长安便很享受当下的安逸。
走着走着,李长安忽然笑出了声:“你说咱俩要是能有个孩子,那得长的多好看?”
洛阳淡淡斜了她一眼,“那我生一个?”
李长安悚然一惊,马上就笑不出来,一本正经道:“李薄缘那孩子就很乖巧,年纪也正好合适,等她独当一面,咱俩就功成身退养老享清福去了。”
洛阳微微一笑,祸国殃民。
不知不觉间,又走到天阙楼前,李长安抬头仰望,神情肃容。
洛阳轻声道:“想上去看看?”
李长安回头看着她,没有言语。
洛阳心下会意,淡淡道:“不打紧。”
老宦官领着一众内侍在楼前候着,二人拾阶登楼,到了顶层,李长安站在外廊上极目远眺,满城繁华盛景,丝毫不输中原第一城。更远的地方,甚至能依稀看见与天同色的波澜大海。
李长安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鄙夷笑道:“中原觊觎东越,无异与北契觊觎中原,大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嘴上倒是各个义正言辞。”
洛阳脸色有些发白,离着栏杆也稍远,只是嗓音仍旧平静道:“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道貌岸然的正道之士,这不是你曾说的?”
李长安转头看向她,有些愧疚之色,而后走到她身后,将人搂进怀里,低声道:“是我不好,咱们不说这些糟心话,你有没有听说我在甲子湖边筑了一栋楼,跟这里一样九层高,站在楼顶就能俯瞰整座邺城,自然,景致是比不得郢都的。”
洛阳没有接话,安静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打算何时回去?”
李长安在她耳边轻轻摩挲,笑着道:“先前在殿上你那两位忠心老臣横竖看我不顺眼,就巴不得我赶紧滚蛋,怎么,你也赶我走?”
洛阳往怀里靠了靠,头枕在她的肩头,似有些疲惫道:“南境边关一日不撤兵,朝中上下便一日不安心,对你有怨言也是应该的。说实话,我也整日提心吊胆,若真打来还好,不过一死……”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根修长手指封住了嘴。
李长安低声道:“我辛辛苦苦走了万里路,可不是来听你说什么死不死的,长安城若敢出尔反尔,我便敢领兵南下,当面去跟她们讲理。”
洛阳嘴角微扬,“讲什么理?”
李长安低头看着她,心头一动,强忍着挠心抓肺的冲动,勾起嘴角道:“讲,不怎么讲理的道理。”
洛阳抬头抚过那双眉眼,笑意迷人,“李长安,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长安动了动手臂,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我是女子,不仅动手还要动口。”
那日夜里,李薄缘一个人睡在宽敞大床上,问床边伺候的侍女她的小长安去哪儿了,侍女只答北雍王今夜在陛下那留宿,其他一概不说。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挺挺躺了半宿,才勉强入睡。
翌日一早就起床说要去找小长安,二八年纪的侍女莫名红了脸,小声说王爷与陛下一夜劳累,眼下尚未起身,还得再等等。睡觉有什么可累的?李薄缘瞪大眼睛很是不解,另一个年纪稍长几岁的侍女拍了那口无遮拦的小侍女一下,嘴上虽严词厉色,但脸颊也透着一抹淡淡的绯红。
这下惹得李薄缘更好奇了,心想待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