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一句话没说，秋柔云却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又怕她说什么。心脏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

最终秋柔云的试卷已经打出分数，杨素抓着卷子看了会儿，然后才转向秋柔云，在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后，杨素又什么话都没说将卷子放到一旁，拿起于遥的来。

这次批改的速度慢下来很多，杨素本来稍稍放松的眉心再度紧皱，抬手推了推眼镜边框，拿着圆珠笔的手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动。

慢慢的，又到第二页。

翻面，杨素再次推动眼镜，把卷子拿起来仔细地看。旁边于遥班主任随意的坐姿随着杨素的动作而变化，他本来很没姿态地手撑在桌面上，渐渐演变成坐直身体，手肘也跟着放下，面带紧张地看向杨素，小声道：“怎么了？”

难道是发现于遥是个数学天才？

也是，如果不是任课老师和他说，他又怎么会带着于遥来找杨素呢？

僵硬的脊背再度放松下来，班主任朝后靠向椅背，已经开始畅享于遥拿到竞赛奖后，学校又该是如何夸赞他教得好，又该如何在评级的时候脱颖而出。

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杨素闻言朝他看去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很复杂，没有欣喜，也没有任何太过浓烈的情绪流露出来，就只是简简单单、非常平淡地看他一眼，又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她随口回道：“没什么。”

说完就放下卷子，拿起圆珠笔在卷面上勾勾画画，写着什么。接着目光往下移，这次照旧是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才转到第四页。

第一张卷子批改结束放在一边，十班班主任有些抓心挠肺地想去看，但怕惹得杨素不高兴，强行忍住没有伸手拿。匆匆瞥过去的一眼能看到卷面上写得满满当当的，神情中就流露出满意。

秋柔云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在她的卷子被放到一边后，她的脑袋就像是被判死刑的囚徒，绝望地垂下。浓密的睫毛不停颤抖，代表着她现在不安的心情。

陈薇双手分别按在她的肩膀上，紧紧贴在她后背，似乎是要从两人相贴的位置传递力量给她。

秋柔云的脑子混沌一片，她开始忍不住地去想，于遥为什么要找回来？既然上天已经让她们抱错，为什么不继续错下去？为什么要将本来不存在的痛苦施加在她身上？她是不是就应该乖乖地滚出秋家？

爸爸妈妈对她的爱，难道只是爱这一份血缘吗？就因为她没有流着秋家的血，所以十几年的感情也可以尽数抹去？

明明是他们将她带回来的，将一只雏鸟雕琢成他们喜欢的样子。因为秋家已经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女儿，不用第三个女儿再去做什么，所以就用爱来浇灌她。在发现她不是亲生女儿以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全部的爱意尽数收回。

他们造就她，又要抛弃她。

现在就连在学校，她明明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名额，到现在也要让给别人。她恨为什么努力这么久，到头来在最重要的场合，大脑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恨这里的所有人，为什么要让她留在这里。她感觉全身发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只能像是鸵鸟一样，无助地往后缩，企图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陈薇本来在看杨素，察觉到秋柔云的动作后，她微微一愣，双手往前伸了伸，将秋柔云揽进怀里。属于少女的温甜气息，带着一点花香，就钻入鼻腔，侵占感知。

“好了，改完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杨素的声音，她将四张卷子分别摆在桌面上，脸上没有笑的模样，说话间却带着笑意：“这次的名额还是给到秋柔云，这次你总该没什么意见吧？”

说到最后，杨素的声音就渐渐冷掉，显然对于十班班主任临时找过来想要名额的行为感到不高兴，如果这次于遥真的分数比秋柔云高，她或许还不会这么不高兴。

杨素说着就又朝秋柔云看过来，秋柔云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听清杨素的话后，脸上闪过不敢置信，随即就像是干涸枯萎的梨花活过来似的，骤然焕发生机，幽幽的光在眼底亮起，她看向杨素，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终却是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杨素便露出点点笑意，语调轻松：“看来你也知道自己这次答得不好。”

她没有再说下去，看样子是想等私下再和秋柔云谈话。

秋柔云不再像之前那样心如死灰，如同重新注入生机，眼尾泛起淡淡的绯色，就连脸颊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十班班主任笑意还僵在脸上，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杨素说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就算他没有去改试卷，但光是两个人，一个写得满满当当，一个题目空了一大半，就该知道谁的分数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