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水桶在小女孩肩上很重，但拿到秋柔云手里就变得轻飘飘起来，她干脆就把两只桶用担子挑在自己肩上。

小女孩声音并不清脆，有些沙哑：“姐姐，你是村里的人吗？”

秋柔云低头看她：“村里？不是。”

一直到前面人影多起来，秋柔云就要挑着水桶去到小女孩的家，结果没想到刚到村口，小女孩就停住脚步不走了，她朝满脸疑惑的秋柔云伸出双手，“姐姐，到这里就可以了。”

秋柔云没有动：“你家到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没有家。”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怕你被他们抓起来，他们……杀了好多人。”

秋柔云怔忪，下一秒手里的水桶担子就不见了。

天空如视频按下加速键一般飞快流逝，风起云涌，片刻后就全然黑下来，她眼前有一户还亮着灯光的房子。

犹豫几秒，秋柔云还是朝那边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干瘪的老头将她之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压在身下。

秋柔云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帮忙，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体被禁锢住动不了。她想要喊人，又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是一场沉默无声的争斗，像两头野兽在厮杀，或许是知道喊出声也不会有人管。

她是那么小，被压在下面几乎看不见她，紧接着就是一道血喷溅出来。

秋柔云嘴唇微张，眼瞳不停颤抖，她隐约中察觉到什么，这或许才是……

幼小的陈薇和尸体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整夜。

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讨论，小女孩的脸上也只有麻木，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最后被一个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人收留。

小女孩在派出所外面等着村里的人和陈爷商量她的抚养问题，秋柔云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她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神情复杂，最后心疼地喊了声。

“陈薇。”

小女孩抬眼看她，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说：“我记得你，昨天的姐姐。”

秋柔云忍不住掉眼泪，她觉得有些丢脸，抬手想要擦眼泪，就见面前的小陈薇已经伸手过来想要帮她擦脸，只是在触碰到她脸之前又收回。

小陈薇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秋柔云：“我杀了人，我的手很脏。”

“很多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所以你才这么抵触和人肢体接触的吗？秋柔云眨眨眼，眼泪往下掉，她伸手牵起小陈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滚烫的眼泪从两人的手背滑落，小陈薇伸出另一只手去接，她盯着手心里的眼泪问秋柔云。

“你是在为我哭吗？”

秋柔云说不出话，她点点头。

小陈薇眼神专注地看着她：“陈薇是他们给我取的名字吗？”

秋柔云哑然，眼泪掉得更汹涌了，原来你到这时候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小陈薇似乎察觉到秋柔云对她的好感，她似是犹豫很久，谨慎又暗含不易察觉的期待问：“收养我的人会是你吗？”

秋柔云将她抱进怀里，用力点头，语气坚定：“我会。”

小陈薇试探地伸出手抱住秋柔云，像是再也无法强装镇定，身体颤抖地问她：“我会死吗？因为我杀了人，他们会杀了我吗？他们今天就说要把我杀了。”

秋柔云眼泪仿佛停不住，她抽噎道：“不会，你不会死。”

小陈薇松了口气，似乎就因这一个答案而又变得轻松起来，她说：“我最怕死了。”她看过村里有一个大坑，那个坑里埋了好多被打死的女人。

秋柔云以为自己会一直看到陈薇长大，事实上是，在小陈薇说完那句话后，她就醒了。

她摸摸脸，脸上还有冰凉的泪水，紧接着就是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

陈薇坐在床边动作轻柔，目光专注：“做梦梦到什么了？一直在哭。”

秋柔云闭眼让她帮忙擦干净脸，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梦到了一个小女孩。”

陈薇注视着她的神情，开玩笑道：“我吗？”

秋柔云点头，又摇摇头，她开始努力回忆小时候和她一起长大的陈薇是什么样，结果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记忆一片模糊。但她确信那个小女孩一定是陈薇。

想了想，秋柔云问道：“陈薇，你名字是谁取的？”

陈薇一愣，她笑了下：“当然是父母取的。”

秋柔云有些懊恼，她也觉得自己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愚蠢了，或许这是另个平行世界的陈薇？她以后还会梦到她吗？会有人给她一个可以停靠温暖的家吗？

陈薇确实被她问的一愣，在这个世界当然是父母取的。在自己以前的世界，时间有点久远，她也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陈爷取的，跟着陈爷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