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手一挥，斥退了婉儿。

“是”

婉儿低声告退。

来大人得到消息后先是一惊，然后是震怒，如今谁敢惹他！

不过反应过来后，又暗自窃喜。

他最近春风得意马蹄疾，往日那些对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高官对他无不顺从。那些个硬骨头也一一被他整治了一番，现在就连陛下面前的红人，也因为他而受了责骂。

他不正常，这在他研究出残酷的刑具就可以略知一二，正常人谁干这种泯灭人性的事？

来大人整蛊人的同时，也不忘老本行，陷害和栽赃，顺便在搞点顺手的刑具。

他不仅研究出来了，还饶有兴致地请大臣前来围观。那种刑具，叫做"突地吼"，凡是上了这种突地吼枷的，都要在地上不住地转圈，很快便会晕倒。

他又制造了十几个枷具，如"见即承"、"铁圈笼头"。当审讯囚犯时，先把刑具放在地上，再把他们叫到跟前对他们说：

"这就是刑具！"

见到刑具的人立即魂飞魄散，无不乖乖就范。

陪同的大臣们亦有不忍直视，抬袖掩面的，也有当面怒斥来俊臣惨无人道的，表示要向武皇揭发这种残忍行径的。

来俊臣对此皆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于是他也以公事为由，将上官大人请到了诏狱中，让她一同欣赏那些刑具。

“上官大人以为如何？”

来俊臣笑眯眯地问道，他看着那些刑具，笑得更为病态了。

他转头看向上官大人，却惊奇地发现那人竟十分的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静静地看着。

“怕不如来大人拖拉，在下不才，只会找准要害，一击毙命”

“上官大人这种快速结束犯人生命的作法，在审讯中，怕是没有多大市场的”

来俊臣以近乎阴阳怪气的语气嘲讽着。

“哦？那么依来大人看....”

来俊臣十分自得地接了下去

“自然得像微臣这般，将犯人的痛苦无限延长，这样才能使犯人崩溃，后悔从娘胎里生了出来。这样，我们自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了。”

来俊臣眼里似有得意之色，他斜眼去看上官大人的脸色，似乎想从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瞧出几分害怕来，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是真正的胜利。

但上官大人只摇了摇头，眼里还满是笑意。

“不妥，不妥”

“来大人的法子实在是有些拙劣，而且十分费力。”

“依在下之见，倒是有更好的法子”

来俊臣以狂热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单是想吓吓这位满是书生气的大人，不曾想竟然遇上了同行，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何物？”

上官大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留下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自然是先将渺茫的希望展现，然后再彻彻底底的踏碎”

上官大人一摊手，笑得像是湮灭了万千光华，清冷婉约的声音在阴暗不见天日得牢房不断回荡。

“如此反复，无事不可成。”

说完，她一甩宽大的袖子，两袖清风，神清气爽，轻飘飘地走了，不带走一丝阴霾。

被撇下的来大人目光暗沉，忌惮地盯着上官婉儿的背影，后背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气。

想到之前的事，来俊臣同样心惊不已，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清楚。

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尽快干掉上官大人。

在把朝廷官员整个半死后，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他终于将矛头对准了那个人，那个总坏他好事的人。

只是他几次告密，不停的上书，陛下却是一反常态，不仅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压根忘掉了这事一样。

来俊臣不以为然，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而且现在他人多势众，随便叫几个狗腿子就可以把上官大人批驳的一无是处，他想逐渐潜移默化天后对婉儿的戒心和不满，让她逐渐厌恶这个清廉正直的人，到那时上官大人想跳进黄河洗都洗不清。

来大人把算盘敲得震天响，自认天下再无敌手。

现在上天将机会送到了他的手上，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秘密面见天后，痛斥上官大人的种种罪行，一幅忠心为主的模样。

他在地上跪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主座上的那个人像往常那样让他起来。

武皇也不说话，就这么让他跪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来俊臣面如土色，额上冷汗直冒，他不敢出声，生怕屠刀下一秒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低着头，跪到腿都没有了知觉，这才听上头突然说了一句：

“知道了”

“退下吧”

来俊臣这才狼狈地站了起来，起身告退。等踏出殿门，他心有余悸，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背的官服完全被冷汗浸透，凉意像条毒蛇，不断地往他心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