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波默默移开视线，强行装作透明人。

只是她老是觉得沈阁主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像是有点……嫌弃？

心中一动，秦灵波突然说：“阿弦，韩尚志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慧知大师给他用了药却没有太大效果，你能不能去看看？”

其实韩尚志是想要寻死。

他辛辛苦苦谋划了二十多年，如今却计划失败，自己都成了废人，情况能好才怪。

杨家人恨他入骨，用起手段来绝不会心慈手软，韩尚志生不如死，正在寻求解脱。

慧知大师人老精明，早已猜到韩尚志的想法。

所谓让余弦去看看情况，不过就是随口提了一句。

余弦略微思索后也明白了韩尚志的打算，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天韩尚志追杀杨峄不成，中毒后跑得可快了，余弦还以为这个人至少贪生，没想到现在竟然连死都不怕了？

刚想要开口拒绝，就见秦灵波转头对沈熙宁说到：“沈阁主，韩尚志到底是青平的生身父亲，此事也只是赤霞山庄的家事，冒昧请求阿弦帮忙已是我逾矩，能劳烦您在此少待吗？”

此话一出，余弦和沈熙宁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灵波是打算把沈熙宁支开。

沈熙宁眉心皱起，满心不愿。

余弦却是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既然你和杨少庄主这么信任我，我怎好辜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无视了沈熙宁的意见，几句话之后就定下主意，立刻就要去韩尚志那里看看情况。

沈熙宁捏紧手中茶杯，等到两人说完了，才抬眼问余弦：“师妹，那我呢？”

余弦脚下动作一顿，总觉得有点心虚：“想来阁中应该有事要忙，沈阁主不去处理吗？”

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显然还不算完。

韩尚志私下售出大批兵刃，赤霞庄到现在都还在找那些兵刃的去处。

当时杨峄是在沈熙宁的提示加威胁下才将此事说了出来，显然三江阁已经参与其中。

不管买家是谁，三江阁和沈熙宁的参与已经能够说明此事不简单。

沈熙宁已经掺和进去了，就不能敬业一点吗？

她的催促之意太明显，沈熙宁想了想，两人这几天都黏在一起，火候也差不多了，该给她一点放松的时间。

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师妹对三江阁上心，我也不能辜负师妹好意。”

旁边秦林波心中大喜，可算把人支开了。

沈熙宁余光瞥见，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不过师妹可要早些回来，今晚有你爱吃的菜。”

放松是可以，但放松过后还是要回到她身边才行。

余弦不置可否，胡乱点头应了，拉着秦灵波转身就走，生怕沈熙宁再冒出一句话来，或者改变主意跟上。

秦灵波被她扯得脚下踉跄，连忙伸手扣住余弦的手借力，两人就保持着牵手的姿势飞快走远。

被留在原地的沈熙宁看着两人相携的手掌，眸光暗了暗。

另一边，秦灵波缓过来后变成领路的，七拐八绕带着余弦到了一处空旷的八角亭。

八角亭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另外三面是空旷的山石，一览无余，连只兔子都藏不下。

秦灵波仔细查看过周围，确定真的无人经过，才在亭中石凳上坐下，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刚才沈阁主的眼神好可怕！”

即使秦灵波一路上都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快要在她背上烧出一个洞来。

“她说不跟上来就不会跟着，你怕什么？”余弦摆摆手，也找地方坐下，“你支开她是想要做什么？”

秦灵波托着脸眼神游移，片刻之后才决定直接问：“你和沈阁主是什么关系？”

余弦被她问的一愣。

她和沈熙宁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公主和侍奉陪读的小丫头的关系啊！

虽然余弦不知道沈熙宁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师妹师妹的叫着，还莫名其妙地亲近起来，可实际上互不干扰才是她们在青雾山上的常态。

除了一日三餐，余弦没有太多见到沈熙宁的机会。

有时候偷懒晒太阳遇到沈熙宁，余弦都是能躲就躲。

毕竟身份有别，她没必要上赶着出现在沈熙宁面前对她鞠躬行礼。

别的不说，余弦在山上五年都不知道沈熙宁长什么样子。

不然那天在酒楼里她也不至于那么惊讶。

但秦灵波问的认真，余弦便顺着她的问题回忆了一下，才发现那几年里沈熙宁其实也曾表现出异样。

她偶尔会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偶尔两人视线相对，她又会快速收回视线，展露出身为公主的不近人情来。

和如今这副牛皮糖的样子完全不同。

余弦一直以为沈熙宁是因为褚十三的事情防备着她，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她不愿深思，一想就头痛，便敷衍到：“沈阁主与我师出同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秦灵波摇头：“我总觉得她对你不一般。”

就算两人是师姐妹，可沈阁主掌控三江阁，手下能用的人何其多，照顾师妹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来。

偏偏沈阁主就是做了，而且是连斟茶倒水这种小事都亲手来做。

更要命的是她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一个余弦，秦灵波一个大活人，在她眼里完全没有存在感。

只有偶尔偶尔和余弦靠得近了，沈阁主的目光才会落到她身上。

秦灵波小脸皱起：“我总觉得再多看你一眼，她就要打我了。”

余弦听她说的好笑，刚想要反驳，秦灵波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看着她，低声说：“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嗯？”余弦被她神来一问惊住了，皱眉仔细看着面前的秦灵波。

秦灵波问的羞怯，人也不好意思，两腮红云弥漫，手指都挡不住。

可要说她是不好意思，又不太对，她那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兴奋之情显而易见。

余弦摸着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目光让秦灵波更加羞臊，脸红的像是一只煮熟的螃蟹。

“是、是我多嘴了，要不要去慧知大师那里？”秦灵波蚊子哼哼般转移话题。

“看来——秦少谷主红鸾星动啊？”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余弦怎么会放过秦灵波？

她拉长了音调，“让我来猜一猜，少谷主心悦之人是谁呢？”

沈熙宁最近对她过分亲近，余弦当然知道。

但她们二人相处，落到外人眼中完全可以用一句师姐妹情深来解释。

一般人绝对不会往沈熙宁喜欢她这个猜测上靠。

毕竟这个小世界又不是什么天下大同的社会，要真的仔细探讨起来，这就是个女主在多个男配的帮助下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女子和女子之间的感情，在这里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秦灵波才和她们相处了几天，就开始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又兴奋又害羞的，那就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了。

——她也喜欢女子，这才对两个女子之间的亲密举动过于关注。

至于她喜欢的人，那就更好猜了。

眼见秦灵波都快要钻到石桌低下去了，余弦不再逗她，“那人是杨少庄主，对吗？”

这几天秦灵波和她都闲，余弦与她切磋毒术的时候就没见她和其他人说过话，倒是经常从她口中听到杨青平的名字。

加上武林大会那天，秦灵波从头到尾都关注着杨青平，还非常担心杨青平女子身份暴露讨人不喜。

因此得出这个结论简直不要太轻松。

“你、你！”秦灵波倏然站起身，捂着脸的双手都红透了。

你了半天，她也没能说出点什么具有实际意义的话来。

余弦看得可乐，少女的青涩心事还真是可爱。

“我什么？你有胆子来问我的事情，怎么到了自己的事情就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