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春天+番外(132)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何语蓉叹出一口气:“我早就知道,你是跟周老师一样的人。”

一样的聪明, 一样的缜密, 一样的会拿捏人心。

“所以你发现了, 当年我负责照护的那位病人,其实和我母亲长得很像。我知道医护人员不该对病人投入太多感情,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妈去世的那么早,我想她啊。”

“当我知道周老师会亲自负责她手术的时候,我是真替她高兴啊。可是我没想到……周小姐,你说,他明明是个医生,怎么能用一条人命的风险去换自己的前程呢?”

周琨钰相信,这个问题,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扪心自问过。

可周承轩给出的前路太好,又或许这样的“好”里暗暗夹杂着某种威胁。不能怪这些人不愿意成为英雄,周琨钰心想,一个需要英雄的局面,本身就是可悲的。

只有何语蓉,真正让人勇敢的,不是什么高风亮节,而是心里放不下的私情。何语蓉早已把对母亲的思念移情到那个病人身上,所以她放不下这件事,每年都到邶城来祭奠。

何语蓉:“老实说,我挺怕周老师的,虽然他没明说过什么,但……不过周小姐,既然你和他是一样的人,我把证据给你,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吧。”

周琨钰承诺:“是。”

慈睦集团发展得越好,周承轩的沉没成本就越高。等她拿到当年的证据,周承轩会受她掣肘。

何语蓉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你拿去吧。这么多年,今天把证据给了你,我也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辛乔清朗声线说出的那八个字,又一次在周琨钰耳畔浮响:“问心无愧,夜夜安枕。”

何语蓉也想问心无愧,求得夜夜安枕。

那她周琨钰呢?

她要这证据不是去曝光周承轩,而是去向周承轩换她的自由,换她和辛乔在一起的机会。

等她每夜与辛乔欢爱以后、枕在辛乔的臂弯里听辛乔沉沉入眠的时候,她自己,是不是将要夜夜睁眼到天明,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

这天晚上,周宅正吃餐后水果,周琨钰的手机响了。

她看一眼,柔声接起来:“喂,宁儿。”

“不去了,我陪家人呢。”

沈韵芝笑问:“宁儿叫你出去玩?”

周承轩发话:“你去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阿萱呢,要不要跟阿钰一起出去?”

沈韵芝刚要开口,周琨钰接话:“阿姐稳重,跟我的朋友圈子不太能玩到一起。”

这些世家之间的关系,桩桩件件都需要交际,盛宁儿这更年轻的一拨,就变成了周琨钰的“任务”。

她拎包走出周宅,开车去了酒吧。

她从不喝酒,但此刻却觉得逃到酒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坐在沙发角落,罩在光怪陆离到模糊人本来面目的光影中,没有人来追问她陈祖铭的事。

每次的流程都一样,喝酒玩骰子跳舞,盛宁儿她们从不嫌腻。

舞池里群魔乱舞,一个人静静坐到周琨钰身边。

周琨钰笑了:“陶昕,是你。”

陶昕:“你好像不如你的朋友们那样常来。”

周琨钰:“她们是日常打卡,我是偶尔参与。”

陶昕:“那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来?”

周琨钰挑唇:“随心情。”

又问陶昕:“你奶奶怎么样了?”

“嗯,没什么大问题了。”

周琨钰抿口软饮点头:“那就好。”

陶昕瞥她一眼:“你看上去很累。”

“是吗?”周琨钰摸摸脸:“我是不是该去做美容了?”

她问陶昕:“你觉得我多少岁?”

陶昕:“有时候看你的那张脸,觉得你还年轻,跟来这儿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有时候看你的眼睛,又觉得你七老八十,一肚子心事。”

周琨钰微笑:“要真七老八十还能维持这样的皮相,真该每天给老天烧三柱高香。”

陶昕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周琨钰学她的样子耸一下肩:“只要活在这世上,有完全没心事的人吗?”

“不告诉我没关系。”陶昕摸出一副塔罗牌:“我给你算算吧,你自己心里理清就行。”

周琨钰笑:“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陶昕倒坦然:“既然来陪这些大小姐玩,总得会点花样。”

周琨钰想了想:“行,那算吧。”

陶昕指挥她洗牌,见她一直笑还不满:“你心要诚啊!”

周琨钰弯着唇角:“好好好。”

她应该是个没信仰的人。

若她有信仰,拿到何语蓉这边的证据后去威胁周承轩这种事,她就做不出来了。

摸出的三张牌,被陶昕摆成三角阵形。

点点其中一张:“这张代表你的过去。”

翻开来,是女祭司,正位。

陶昕解释:“过去的你,有着深刻的思考、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的直觉。”

周琨钰:“听上去像在夸我。”

“不是夸你,只是陈述事实,塔罗什么都知道。”她点点第二张:“这代表你的现在。”

女皇,逆位。

“这意味着无法解决的事情,看不到成果,与家人发生纷争。”

周琨钰又抿一口软饮。

陶昕笑:“我算准了,是不是?”

周琨钰抽张纸,优雅摁了下自己的唇角:“我可没这么说。”

“那看最后一张,代表你的未来。”

周琨钰忽然有些许期待。

翻开来,节制,逆位。

陶昕:“完蛋。”

周琨钰:“什么意思?”

陶昕:“这是说你的未来,消耗、下降、疲劳、损失、不融洽。”

周琨钰笑问:“有没有什么百十来块一包的粉末,我冲水服下就能化解?”

陶昕翻个白眼:“那是路边算卦的,不是我们算塔罗的,而且小姐,人家的药粉早就涨价了好吗,没个几百上千的买不下来。”

她收起塔罗忍不住问:“你遇上的事真有这么难?”

周琨钰呼出一口气。

辛乔的事,周承轩的事,陈祖铭的事。桩桩件件,逼得她进退维谷,怎么不难?

陶昕举起酒杯:“帮不上你什么,帮你喝一杯酒吧。”

“这就是帮大忙了。”周琨钰跟她碰了一下:“干杯。”

******

周六下午,代珉萱和周琨钰陪沈韵芝出席一个慈善酒会。

友人笑着恭维沈韵芝:“女儿和儿媳都越来越漂亮了,又都事业有成,你真是好福气。”

沈韵芝笑:“还不算正式的儿媳呢。”

“我听说了,你们都开始看婚纱了,还不就是最近的事了?”

“是,主要是阿言和阿萱都忙,要迁就两个孩子的时间,不然早该办了。”

“到时候可一定要请我啊……”

听着这些场面话,周琨钰有些倦怠,举着杯鸡尾酒,眼神滑过四周。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谈着善良与大爱、无私与付出,转转脖子继续往边上看时,倒忘了代珉萱会被纳入视野。

代珉萱不知在想什么,没看她。

周琨钰却像照镜子一般,从代珉萱身上看到了自己——

得体的礼服,优雅的仪态,甚至略矜傲的神情。

她们看上去一如往昔,没人知道她们内里正经历怎样的山呼海啸,电闪雷鸣。

像一颗坚果,无论内里被虫如何啃噬殆尽,外壳却连一丝缝隙都不见,美丽坚固如初。

周琨钰忽然想,那酒会上的其他人呢?

在一张张完美的面具下,她们的内里又是如何?

阴暗的欲念,卑怯的恐惧,贪婪的求不得,迷惘的快发疯。

她喝一口手中的软饮。

只可惜拿手术刀的人不能喝酒,若有点酒精帮忙,这种场合大概容易撑下去得多。

酒会结束,沈韵芝和代珉萱去见周济言,周琨钰称不想打扰爷爷休息,要到公寓处理些工作,便先绕路把她送回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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