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春天+番外(195)
她们就像超市里那些年轻的爱侣、中年的夫妻、耄耋的老伴,像任何一对安享着平凡日常的普通人。
周琨钰一路逛着:“甜豆要么?”
“西芹呢?”
“炒肉丝要哪种好?”
她语气太温柔,神情太专注,吸引着辛乔也逐渐投入进去。
她们交谈得那样亲密,好像生活里最大的事只是如何做好晚上这顿饭。弦注傅
直到收银时,周琨钰看了眼辛乔,辛乔并没像每次那样迫不及待抢上前付款。
周琨钰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辛乔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在周琨钰身后轻声说:“我这样的人。”
“欠你的东西会一直记得。”
周琨钰捏着手机展示付款码的手指紧了紧。
直至两人走到超市地库,辛乔拎着满满一兜菜,周琨钰像方才那般亲密的挽着她手臂。
她柔和笑着问:“你真正欠我的,是超市里买一次菜的钱么?”
辛乔张不开嘴。
她哪里不知道呢,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走到车前,周琨钰要把手从辛木的臂弯里抽出来了。
辛乔手臂无限用力,不让她抽,到了连周琨钰都觉得痛的地步。
周琨钰低低叹了声:“辛乔。”
那一声里有无奈,有不舍,有宠爱。
被夕阳洒在辛乔心里的那杯橘子汁,随时间不断发酵,她的心变成一颗泡了太久的梅子,所有褶皱带着酸意无限塌陷。
她牙根也酸了,手臂也无力了,不得不放开周琨钰了。
周琨钰很果断的把手抽走了。
从她始终笑着的神情,辛乔知道她也是难过的,周琨钰这样的人,越难过,才要把自己的微笑面具戴得越牢。
可周琨钰太清醒。
她不会允许自己当断不断,留下更多的后乱。
开车回家的路上,随着越来越多人下班,路况开始拥堵。
周琨钰按开手机,选了选,车厢内开始萦绕一曲欢快的英文老歌:
“There may come a time when a lass needs a lawyer,
But 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辛乔望着前方无数辆车尾亮起红灯,风还在吹,枯枝摇晃,可暖气在车窗上熏出的白雾,让车里看上去那样暖。
事情怎么会一步步走到这地步呢。
像一幅完整的拼图,不知从哪一片开始错位。
如果真要追溯的话,或许只是因为,她们是太过不同又太过相像的两个人。
******
回家以后,辛乔钻入厨房。
周琨钰跟进来:“我帮你吧。”
客厅里做卷子的辛木停下笔,凝神听了听厨房里的动静。
怎么只有切菜声、接水声,偶尔辛乔会叫周琨钰帮她剥番茄或拍蒜,再然后,抽油烟机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辛木觉得纳闷:这两人怎么只做菜、不说话呢?
还不趁着买菜做饭的时间和好?
直到周琨钰出来叫:“木木,收一收卷子,准备吃饭了。”
“好。”
辛木进厨房帮忙盛饭,辛乔和周琨钰依次把菜端上餐桌。
最后辛乔摘下了围裙,手在流理台上撑了下,好像做这一顿饭耗了她太多精力。
刚巧这时辛木进来问还有没有菜要端,问她:“怎么了?累了?”
辛乔摇摇头。
只是心跳涌动不规则的节律,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三人一起围坐在餐桌边,暖黄的顶灯打下来。
辛木跟方才叫她俩出去买菜时一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周琨钰端柔的笑了笑:“木木,你到底看什么呢?”
辛乔淡定如常的吃饭,把一筷肉丝夹到周琨钰碗里:“今天炒得还可以,挺嫩的。”
灯光把周琨钰轮廓书写得那么柔和,变成一首雅致的民国旧诗,冲辛乔莞尔一笑:“谢谢。”
好甜啊!
辛木心里快慰了:她让这两人一起去买菜又一起做饭的努力,真是没白费啊!
看来这两人已经和好了。
她放心的吃着菜:“老姐,你今天怎么做这么多?我说要丰盛,是说菜的种类要多,不是说每个菜做这么多分量。”
“吃你的饭。”
辛木撇了下嘴。
辛乔补了句:“我也饿了。”
事实上辛木偷偷观察,辛乔也没比平时吃得多。
等三人都放下筷子,菜还剩了不少。
辛乔站起来,问周琨钰:“有保鲜盒么?”
“有。”周琨钰趿着拖鞋拿过来。
辛乔把没吃完的菜一道道装进去,手指很仔细把盒盖压紧,她那么专注,全程没抬头,话却是对着周琨钰说的:“你明天下班,可以把这些菜热来吃。”
周琨钰顿了顿:“好。”
“知道热多久么?”
“你说。”
辛乔一道道菜交代过去,周琨钰柔柔的点头。
辛木坐在一边看着她俩。
直到两人把菜收进冰箱,最后一道菜是周琨钰放的。
关上冰箱门,亮光消失,周琨钰的手在深灰冰箱门上按了一下,身形滞留一瞬。
辛木和辛乔一起望着她背影。
忽然觉得,周琨钰的这个姿势,与辛乔方才在厨房流理台上按的那一下好像。
周琨钰转过身来:“你们要回去了吧?”
辛乔点点头。
辛木:“琨钰姐姐,那我们走了。”
周琨钰柔婉笑道:“好的。”
辛木背上书包,忽然走到周琨钰身边,用力的抱住了她。
周琨钰错愕了下。
辛木把脸埋在她身上:“琨钰姐姐,谢谢你今天陪我。”
周琨钰温柔的回抱她:“不客气,木木。”
辛木声音压低,只有周琨钰一个人能听到:“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周琨钰笑了:“嗯,我知道。”
辛木又双臂紧紧箍了她一下,才放开。
周琨钰送她俩走到玄关。
辛乔像是走得很急,辛木出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在往电梯口走了。
偏偏辛木跟到她身后,她又猛然一个转身,辛木问:“你要回去?”
辛木问的并非她是不是忘了东西,而是她是不是要回去。
因为这俩人方才告别的时候,只是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一个在客厅暖黄的光里,一个在电梯口的暗影里,互相望了一眼。
没说再见。
然而辛乔顿下脚步:“不了。”
她叫辛木:“快点,还要赶公交。”
两人坐上回家的公交。
辛乔的包带松垮垮勾在肩上,包放在腿上,包里放着给辛雷敬酒的酒杯和酒瓶,随着车身摇摇晃晃,发出细碎碰撞的声响。
辛木问:“不会撞破吧?”
辛乔摇摇头。
她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辛木顺着辛乔的视线,穿过此时已并不拥挤的漫长车厢,透过挡风玻璃往外望。
路灯摇曳,夜色浩淼,像一幅印刷质量不太好的水墨画。
辛木开口问:“你和琨钰姐姐,是和好了,还是分手了?”
辛乔不说话。
怎么会是“分手”呢?这两个字不该发生在她和周琨钰之间。
可她和周琨钰,好像的确已走到难以为继的边缘了。
她问辛木:“如果,我是说我如果。”
“我和她真的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她还是说不出分手两个字。
“你会不会很难过?”
辛木点头:“当然会啊,我那么喜欢她。”
辛乔木着一张脸,抿唇。
辛木忽然拉了一下她放在包上的手:“但你放心,我会挺过来的。”
“每次想到老爸去世的事,我就不断提醒自己一个道理,人生就是要面临很多意想不到的离别。”
“要是以后见不到琨钰姐姐了,我大概会难过得像生了场重病,但是,我会好起来的。”
“刚才走之前,我已经跟琨钰姐姐告别过了。”
辛乔想起辛木对周琨钰那个过分郑重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