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春天+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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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不够清晰,辛乔只能在实践中找答案。
要分析她是不是在压力情形下对周琨钰产生的依恋,也只有等辛木彻底出院后,她才知晓。
这样想着,辛木住院期间,她就不是很想见到周琨钰,只怕心思越来越混乱。
查房还好,说的都是辛木的身体情况,只要她别再接辛木逗她的话,也别再做什么拿苹果给人吃这类莫名其妙的事。
怕的是偶遇。
那天她从电梯出来,望见转角处一个穿白大褂的纤丽身影,她心里猛然一跳,下意识就往墙根后面躲。
在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周琨钰,她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莫名的举动。
还好她眼疾脚快,拎着一提卷筒纸,正庆幸自己躲得快,一抬眸,恰见周琨钰站在她面前。
辛乔:……
那刚才她瞥见的身影,不是周琨钰啊。
她紧了紧掌心里卷筒纸的提手,唇瓣微翕了下,想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周琨钰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如诗般的眼,就那样淡淡望着她。
好在这时有人叫:“周医生。”
周琨钰回了一下头,冲唤她的那方向压压下颌,示意自己就来。
辛乔以为她还会回眸看自己一眼,肩都紧绷着。
却没想,周琨钰转头的那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儿,也并没回眸来看辛乔,径直走了。
辛乔肩膀放松下来,她的左侧有扇窗,开了一半,一点点秋风漏进来。
她把卷筒纸拎一拎,搁在自己的一只球鞋面上靠住一条腿,垂眸,望着另边球鞋上规规整整系着的鞋带。
窗外是迟开的桂花,香气暖融融的,风一扬,像是刮了一瓣进来落在辛乔的鞋面。
定睛一看,不是花瓣,只是树影滤过太阳的光斑。
只是这么一晃神,窗口吹进的风就有了存在感,温温凉凉的打在颈间,像什么人的吐息。
辛木背过的一首词里有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22章
不过, 在医院里躲开周琨钰这件事并不算太困难。
第一,她很忙。
第二,她也没有主动来找辛乔。
于是这算辛乔人生里难得宁静的一段日子。每天就是睡觉, 起床,打饭, 坐在辛木的病床边发呆,以及, 削苹果。
辛木盯着她咬苹果的样子:“有时候我都觉得, 你是不是跟苹果有仇。”
辛乔嘎嘣脆地又咬一口:“嗯?”
牙口真好。
这样嘎嘣嘎嘣地把一颗苹果吃下去, 那天莫名其妙给周琨钰递苹果的傻事是不是也就消失不见了。
辛木又低下头去看平板, 说一句:“好酷啊。”
辛乔盯着手里的苹果核。
辛木:“你是不是至少该接一句,什么好酷?”
辛乔抬眸望着她。
辛木叹口气,把平板拿给她:“你看,排爆手,感觉好厉害啊。”
辛乔心里一跳, 对着平板瞥一眼,又去看辛木。
辛木神色如常,问她:“你跟排爆手打过交道没有?”
“我……”
说着平板里的视频一声爆炸震响,辛木小小的吓一跳, 辛乔的应答也暂且被截断。辛木摇摇头:“酷归酷,不过还好你只是个普通警察, 要不,我还挺担心的。”
辛乔脑子里是刚刚对着平板瞥那一眼。
那身排爆服, 她太熟悉了, 无论冬夏, 只要穿上那身走一遭,额上就会不停地往下淌汗, 夏天是热汗,冬天是冷汗。
至于她为什么当排爆手,说来也不是什么顶高尚的理由。
一来,她从小跟辛雷学了不少排爆相关的知识,辛雷那时就挺开心的,说她是棵排爆手的好苗子。后来辛雷出了事,那富家子的赔偿她一分没要,排爆手的收入虽然不高,但对她来说,足够稳定、有保障。
二来,更重要的,她迷恋戴上排爆头盔的感觉。
厚厚的头盔一罩上,整个世界只余她自己。能听到的,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很喧嚣,可是也很安静。
生活在追着她跑,很可笑的,有时她几乎能听到生活咚咚作响的脚步。排爆的时候,很危险,她知道,可也只有在那种极度专注的时刻,她能暂且忘掉追赶在身后的生活。
这话,她不敢跟辛木说。
捏着苹果核站起来:“我去洗个手。”
转回病房的时候,辛木点开了一部小甜剧。她追剧的时候很少,有时做出了那么一道很难的题,她会奖励自己看一会儿。
这时看得一脸姨母笑:“哎哟喂。”
辛乔坐回病床边,她咧着嘴:“不是,真挺甜的,在用脑过度的时候就需要这样的工业糖精。”
她把剧情倒回刚才那一段,平板递过来。辛乔已经洗过手了,于是接过。
是一段主角在漫天落雨中奔跑的戏。白衬衫脱下来高高举起,遮住两人的头顶。看向彼此的眼神,怎么形容……
辛木靠在床头兴奋的问:“你看到那小眼神里的粉红泡泡了没?咕嘟咕嘟咕嘟的。”
然后辛乔就知道了,到底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眼神。
辛木把平板拿回去,又叹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你露出这样的眼神。”
跟催婚父母似的,想方设法在这点她呢。
辛乔从前真没想过这回事,一件排爆服是她自己构建的护城河,她没打算走进这个世界,也没打算让这个世界走进她。
现在辛木开始催,这种感觉,怎么说,有些像高中拼命防止你早恋,一进大学恨不得你第二天就有对象。
辛乔怀揣着对这件事的陌生认知,认真想了下。
然后发现,呃,不太行。
她很难想象自己成为谁的女朋友,也很难想象谁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她甚至试着把方才的剧情中代入她和周琨钰,然后,小臂就起了一排的鸡皮疙瘩。
她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那这样看来,她是不是不喜欢周琨钰啊?
到了傍晚,辛木眨着眼问她:“老姐,你想吃馄饨吗?”
“不知道食堂今天……”
“你去外面买嘛。”辛木说着,又眨了一下眼。
辛乔睨她一眼。慈睦食堂是为病患定制的,清淡均衡有营养,辛木吃了这么久,难免乏味。
说真的,辛乔心里有点开心。
一来,辛木很少对辛乔提什么要求,哪怕是一碗馄饨。辛乔想,这是不是说明,辛木的精神也放松那么一点了。
二来,辛木可以吃馄饨。
她背靠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神在辛木脸上兜一圈,又怕辛木发现她的瞩目,很快的收了回来。
她的小姑娘还在,软糯糯的,鲜活活的,面颊上一点浅浅的绒毛让人想起蜜桃,一双水灵的眼又让人想起刚从藤上扒下来的葡萄。她想起辛木做手术的前夜,她一个人坐在走廊的休息区吃薯片。
那时她真的好怕,辛木以后再也吃不了薯片了。
所以她想把薯片吃干净,一片也不留。现下忖来,这想法简直可笑。如果辛木真有什么意外,哪里是一包薯片的事呢。
薯片。馄饨。小笼包。
大概她从此吃到任何一样食物,都会想,辛木再也吃不到了。
她不会哭,她从来不哭,甚至辛雷的葬礼上她也没哭过。她只会像那晚握着个薯片袋子一样,在自动贩卖机惨白灯光的映照下,近乎机械的把食物往嘴里塞。
幸好啊。
她的心脏被一只名为“劫后余生”的大手包裹着,不停地揉捏,有些胀,又有些疼。其实辛木还没出院,按道理,该继续清淡饮食,但这只反复揉捏心脏的大手,让她暂且放弃了自己的原则,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真的?”辛木反而意外了下。
“嗯。”她点点头走出病房。
顺着医院的小径往外走,少了对辛木手术的担忧,一双眼好像才睁开来看生活,才发现慈睦的环境真正很美。这时节入了秋,姹紫嫣红的映着韶光。她漫步在一片花香里,盘算着待会儿买什么口味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