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春天+番外(32)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大概就是,”辛木忖了下,认真答:“会为对方做一切不愿意的事。”

“比如?”

“比如你不喜欢吃辣,偏偏愿意和她一起吃火锅。比如她最喜欢吃辣,偏偏舍得跟你说,好嘛,鸳鸯锅就鸳鸯锅嘛。”辛木说着笑起来:“这是熊猫省的一个段子。”

辛乔扬扬唇站起来,晃了下手里的苹果:“你写卷子吧,我进去吃,不吵你。”

辛木这答案对她没什么意义。

因为她和周琨钰,远远没进展到这份上。

进了卧室关上门,点了下自己手机屏,没电话,有条信息,是每月套餐捆绑的手机报。

她推开窗,现在还没到冷得不能开窗的时节。以前总觉得生活沉甸甸压在她胸口,所以总喜欢开着窗透气,现在好些了,开窗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周琨钰没有联系她。

如果周琨钰起先看她是一场挑战,一场游戏,周琨钰是放弃这场游戏了么?

还是说,周琨钰对她的想法也变了?

也在犹豫,也在理清。

她一手捏着苹果斜倚在窗框,另一手捏着手机在桌面轻轻一磕,窗外的路灯很远,打在街尾两个巨大刺目的绿色垃圾桶上。

她忽然想,要是周琨钰再也不联系她了呢?

在她平稳下来的生活里,周琨钰成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

在排爆中她们面对炸弹,教官教授的原则是,如果拆除时有危险,而确信它不会被引爆,可以转移到安全处,放弃拆除。

如果周琨钰不再联系她,是不是就变成了这样一枚不会引爆的炸弹。

她该放弃对周琨钰的探索和琢磨,放任她安安静静存在于世界一角。

她关上窗,扔了苹果核去洗手。

又好几天过去,周琨钰仍是没有联系过她,当辛乔脑中“周琨钰再也不会联系她”这个想法越来越明晰的时候,她遇见了周琨钰。

******

那是在一个繁华的CBD街区,高耸的商业楼有着精致的玻璃外墙,悬挂着不知什么品牌的巨幅海报。辛乔平时是不大来这种地方的,总会不自在,不过这天她从一间麦当劳里出来,没买到想要的东西,双手空着,空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插在棒球外套的口袋里。

走下台阶后一抬眸,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她望见了周琨钰。

指尖下意识在口袋里蜷起来。

当世界幽暗的时候,周琨钰是彩色的。

当世界纷杂的时候,周琨钰却又是淡色的。

辛乔不知周琨钰怎么会在这里,但她出现了,带着她那双如诗清润的眸子。

她也看见辛乔了,就那么湿漉漉地望着辛乔。

那一刻,脑子里的想法没经过什么分析,霓虹一闪,晃得人恍了一下神,思绪失于防备,一个念头便那么猝不及防的往外冒。

“周琨钰,我好像有那么一点……”

这句话在辛乔脑内还没完全成形,像一块雾蒙蒙的玻璃里藏着一行字。辛乔是在这句话开始往外冒的同时,本能地向周琨钰那边走。

每走一步,霓虹一闪。

夜空中瞧不见身影的星跟着一闪,那块雾蒙蒙玻璃上的字就被多擦出一个。

就在这时——

“哇”地哭声传来,人群开始朝周琨钰那边聚拢。

辛乔蹙了下眉,加快步子往周琨钰那边走去。

拨了拨人群走进去,发现周琨钰面前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可能比辛木还小那么一两岁,但瘦小,个矮,身上的衣服能看出很旧了,就那么站在瑟瑟的秋风里也显出可怜。

反观小女孩对面的周琨钰,衬衫还是辛乔印象中的样子,像流淌的白月光,一字裙,配一件轻薄的中长款风衣,踩着双精致的高跟鞋,露出盈盈一握的脚踝。

辛乔上前,先是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轻声问对面的周琨钰:“怎么回事?”

明明周遭围着那么多人,她那句话的声音很轻。

轻到她自己都意外的地步。轻到像,一句耳语。

第25章

回到周琨钰这边, 在辛乔没找她的这段时间,她的确忙于理清自己的感受。

因为她不习惯失控。

辛乔带给她的失控感,那日玄关落于颈间的吻, 是第一次。

而被打那夜来找她时说出的一句“问心无愧,夜夜安枕”, 是第二次。

前者让她拎了拎脚踝,难耐地蹭在自己细瘦的脚腕。后者让她……她也说不好。

关于王敏辞的一位患者辞世这件事, 周琨钰的确不大需要安慰。她是十分成熟的医生了, 记得尚且青涩的时候, 有次跟着老师俞怀远上手术台, 那时她还不是一助。

俞怀远提前找过她:“风险预案记熟了么?”

周琨钰点头。

“好,我坦白告诉你,这孩子病情复杂,我们是从死神手里抢人,上了手术台, 无论面对什么情况,看清我的动作,记清我的每一步处理。”俞怀远问:“知不知道要当好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周琨钰望着他。

“是狠心。任何时候, 不要让你的感情影响你。”

周琨钰记得很清楚,那场手术持续了九个小时。

最后的最后, 那个孩子没有救过来。

病床空掉的那一夜,周琨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俞怀远走进来, 递给她一个红豆面包、一盒牛奶:“忘掉那个孩子。”

他的语气很平稳。

周琨钰接过, 俞怀远在她身边坐下, 撕开红豆面包大大的咬上一口:“忘掉那个孩子,吃好你自己的饭, 睡好你自己的觉。等下一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手不要抖,心也不要抖。”

“把这些全部吃完,不然,不放你走。”

周琨钰一口口把红豆面包往嘴里塞,觉得糊在嗓子眼,又用力吞一口牛奶。

直到俞怀远站起来,拿走她手里空掉的包装:“好,你回去吧。”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细瘦的手指紧攥成拳,然后一脸平静的走进去。

把方才尽数堵在嗓子眼的红豆面包,哇地一声全吐了。

她漱了口,又洗了手,一脸平静的走出来。

走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医院超市,又给自己买了个红豆面包,坐在超市门前的长椅上。

她记得那天风很大,深秋的夜里刮着西北风,不断从她身后吹来,把她的黑发往前撩,以至于大口大口吞咽红豆面包的时候,不断咬到自己的头发,又被她伸手揪出去。

她狠狠动着后腮,在心里对自己说:周琨钰,要是再吐了你就给我滚去辞职。

有人站到她面前,很轻的叹了口气。

她抬眸,是俞怀远。

俞怀远放低了声音告诉她:“我有一个玻璃罐子。”

后来,周琨钰也有了个像她恩师一样的玻璃罐子。对离开的那些人,她不记名字,用张空白细长的纸折颗星星放进去。

合上盖子,就忘掉。

不是什么浪漫情怀,而是面对死亡,是每个医生的必修课。她从前不曾失眠,失眠,是从知道周承轩的某件往事开始。

所以当辛乔来找她,对她说出“问心无愧,夜夜安枕”这句话时,她的眼神落过去。

那张清秀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如天边寒星。

周琨钰的心被刮出了一层毛茸茸的边,不是从辛乔用指腹轻揉她的下颌开始,而是从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望向这双寒星般的眼开始。

走到玄关,她关了灯,说不上是不想再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还是让那双眸闪耀得更分明。

世界是片混沌的灰,就像此刻裹住她们的夜色,她周琨钰藏在里面,周承轩藏在里面,她身边所有的人藏在里面,适应得好似变色龙。

唯有辛乔。只有辛乔。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干净?

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干净?

每每对上那双眸子,周琨钰总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辛乔置身于她的处境,辛乔会怎么选、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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