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春天+番外(77)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不似沙发床,更高些,倒似理疗床,旁边一盏红外线理疗灯。

辛乔对它挺熟,因为她训练时受伤也不在少数。这会儿回眸瞧了周琨钰一眼。

周琨钰轻描淡写的说:“前年去镜山义诊,要走山路进村子,雨天路滑,跌了一跤,左胯留了些旧伤。”

镜山的话,辛乔知道。那儿有片至今未清理干净的残存雷区,是每个排爆手心中的禁地。

那儿穷,闭塞,因着交通不便,村里老弱妇孺如要出村看病,极为不易。

没想到周琨钰看起来金尊玉贵,也去过镜山义诊。

周琨钰倚在门口问她:“你呢,你的腿怎么回事?”

辛乔完全没料到周琨钰能瞧出来。周琨钰的这双眼,实在太毒。只怕以后有什么小秘密,都瞒不过去。

辛乔老实交代:“训练里的旧伤,两年前了。今年冬天雪多,阴冷,就有点儿发作。”

她其实很擅于假装。因为不想辛木担心,偶尔训练受伤,衣物一挡,回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周琨钰能发现,是因为周琨钰有双医生的眼睛,还是因为周琨钰把很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会儿周琨钰迈进来,从墙边立柜取出只小药箱,放在理疗床上,又指指一旁的红外线理疗灯:“用什么药你自己知道,还有理疗灯,你应该用得熟。”

她又踏出去,替辛乔关上门。

辛乔凝神听了会儿,没有走远的脚步声。

也就是说,周琨钰应该待在门口,等着辛乔有什么事叫她。

辛乔打开药箱,找了找对症的喷雾,解开自己的牛仔裤,上完药,理疗灯预热也差不多了。她趴上去,周琨钰的这盏理疗灯很专业,融融的暖意似往人骨缝里钻。

这会儿已是凌晨一点过,人一放松,漫上些昏昏的睡意。

辛乔把手机拿起来。

点开键盘,把周琨钰的手机号输进去,新建联系人,名字一栏先是打了“周医生”。

删掉,改成“z”。

又删掉,最终还是改为了“烟”,保存。

烟是什么呢。

有瘾,欲罢不能。

她点进微信,搜到周琨钰,发送好友申请。

这种感觉很奇妙,周琨钰就在门外,隔着薄薄一扇木扉,还能听到周琨钰手机响起的提示音。

尔后响起的,是她的手机。在昏昏的黑夜里并不振奋人的精神,像小时玩过的八音琴,“叮”的一声,愉悦的碎响。

周琨钰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辛乔想了想,在对话框里打字:“你在做什么?”发送。

门外又隐约传来周琨钰手机的信息提示音。

尔后便是她的手机响,似回应。

周琨钰回复:“看文献。”

那好吧,辛乔决心不打扰。

可周琨钰又发来一条:“你呢?”

辛乔盯着那两个字出了一阵神。

大概周琨钰那把林籁泉韵的嗓音太动听,看着她发这么简单两个字,仿佛也能听到她微一蜷舌尖,加上她今晚姿态更放松些,带着些懒调,在你耳边说这两字似的。

奇了,还能有人不发语音,却跟发了语音似的。

辛乔下巴抵着理疗床微硬的皮料,双臂圈在眼前握住手机:“就,趴着。”

她忽地把手机关了静音,留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她这三个字说得好傻。

轻泠的气音足以穿透门扉么。她会听见周琨钰的一声轻笑么。

没有。不知是周琨钰“善心”的没有嘲笑她,又或是她没有捕捉到。

周琨钰没再回复,大约专心去看文献。辛乔忖了忖,点进周琨钰的朋友圈。

辛乔自己绝非电子人。一来她工作时训练居多,没什么拿手机的机会。二来下班后大量琐事湮没了她,闲下来时,没太多玩手机的余力,她就喜欢靠住沙发,又或者倚住自己房间的窗口,发呆。

她自己从不发朋友圈,现在看来,周琨钰倒是要发的,并且没设置“仅三天可见”什么的,可以一路往下滑。

但周琨钰的朋友圈,像她这个人。太漂亮了,也太规整了,一丝瑕疵都没有。

朋友圈拍她自己的书桌,有她最近攻读的文献。拍周承轩所饲的鸽子,振翅飞过北方冬日苍渺的天。拍她与代珉萱去参加时尚晚宴,两人妆容近似,穿同样妥帖的高跟鞋与一字裙,前两张是两人的合照,尔后第三张,多了周琨钰的大哥周济言。

周琨钰的朋友圈,是人人所需要看到的“周家三小姐”朋友圈。

不知为什么,辛乔觉得真实的周琨钰躲在后面,沉默得不发出一点声响。

又想起方才坐在周琨钰的车上,周琨钰右手搭在方向盘,左手肘撑着车窗,手背抵着脸,软唇微微翕动着吐露那些零碎的英文歌词句子,双目望向前方微微有些失神。

那一刻的周琨钰,更接近真实的周琨钰么?

渐渐的,辛乔的思绪被那漫延于窗玻璃上的一阵白雾浸染,眼皮逐渐发沉。

再一睁眼,是周琨钰在外轻轻敲门,唤她的名字:“辛乔?”

辛乔倏然清醒,才发现理疗灯的时间差不多了。再烤下去,非得灼伤皮肤不可。

她爬起来应一声“嗯”,动作太急,难得带一些将醒未醒的迷糊。这一次周琨钰笑了,在门外,清泠泠的,她听到了。

关了理疗灯,系好自己的牛仔裤,将周琨钰的小药箱规规矩矩放回理疗床上。

周琨钰听到辛乔的脚步声了,但没想到她一时没开门,反而隔着门扉叫了声:“周琨钰。”

“怎么?”周琨钰应了声。

“或许我还没那么了解你。”辛乔低低的问:“但,你是个好人吧?”

周琨钰呼吸一滞。

辛乔拉开门,望着她,笑了,一双眸子亮闪闪的。

“只要你是个好人就行,其他的都没什么要紧。”辛乔走近她一步,站到她面前,气息有一些些灼热,齿尖咬了咬下唇,又放开,但看着她眼神没闪躲。

有时候周琨钰觉得辛乔像什么野生动物,锋利而孤孑,可这会儿她在走廊淡黄顶灯下笑出些暖调,眼神像小狗,对信赖的人便会全心信赖,露出肚皮来给你摸的那种。

“你不是喜欢逗我么?”辛乔用很低的声音说:“没问题,你怎么欺负我都可以,只要你不骗我。”

周琨钰自认是个心肠很硬的人。

无论从小家境的教养,让她忽视感情。又或者长大后拿起手术刀,让她必须狠心。她都是一个心肠很硬的人。

她忽而发现,或许她对辛乔的心动,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早得多。

在她于医院花园忍不住拥抱辛乔的时候。

在她于雪片纷飞的露台,问辛乔要不要做朋友的时候。

以及现在,她看着辛乔小狗一般诚挚的眼神。

她发现自己屡屡被辛乔勾起的情绪都可被归为一类——“心疼”、“心软”、“舍不得”。

像一轮本来清明的月,被磨出了毛茸茸的边,那月光就不再泠然,转而有了人间的温度。

周琨钰调出面对辛乔时惯常的表情,有一丝狡黠,有一丝魅惑:“欺负你?”

“你想我怎么欺负你?”

辛乔忽然抬手,轻轻抵在周琨钰的唇角,摁住。

周琨钰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成形的轻佻笑容,就被辛乔的这一只手指尖叫停。辛乔望着她,自己也不笑,但眸光被走廊顶灯打得有些柔和:“答应我。”

周琨钰的心神晃了晃。

辛乔是那种会步步紧逼的人,逼着她把想混沌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答应我,别骗我,好吗?”

辛乔可以不够了解周琨钰。

可以慢慢了解周琨钰。

“喜欢”这件事离她的人生太遥远,她也从未像其他人那样,一笔一画在心中慢慢勾勒未来喜欢的人的模样,再贴上一些关键词,比如美好,比如善良,比如衷情。

当辛乔人生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她早已越过了十多岁年纪,来到成熟的二十多岁。有了阅历,不再天真。所以她是以一种清醒的奋勇喜欢上了周琨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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