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师姐重回巅峰+番外(96)
再者, 认真说来,她真的很无辜。
这梦好古怪,她不过在靳羽只那间狗都不住的房间里站了会儿, 就被吸了进来, 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莫名其妙成了屠户家的倒霉女娘,修仙不成就去当练武术,搞得好像武术是仙术的备选一样。又受人唆使,来这儿杀人。
她又不是出于本心。
可是——
虞绾起初就不答应让她下山,她是拿了周扶疏的避灵珠偷偷来肤施城的。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真的就成她的错了。
——都怪周扶疏。
是周扶疏心怀不轨,诱骗她。
对,是周扶疏的错。
摩芸这样把自己说服,心境复又平复下来。
就算廖冰绮指责她,她也有话可辩了,绝不会词穷。
她始终认为,人决不能谴责自我。试想一下,这世上千万的恶人,将可怜的你嚼烂在他们白厉的牙和猩红的舌之间,你的出身、学识、礼仪、情缘、前程,无不被他们嚼着的。
被这么多人在谴责着,她自己当然不能再去谴责自己。
遇到事时,要先保护自己。
摩芸当下、且将永远这么认为。
只是,就在她准备接受这次的无妄之灾时,廖冰绮却……又平静地将目光收回。
无事发生。
妙乐乡的一切都受她的情绪影响,灵盘虽将此地修复,但治标不治本。
外头的风狂哭不止,听起来像是好不容易熬死亲爹却发现一分遗产都没有的大孝子。
悲痛的,沉郁的,足够摧毁一切的。
这样的反常并没让几人松懈,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除非她们所知道的那段故事不是真实的,否则当事人怎么会这么淡然。
绍芒试着代入。
总也想不通。
廖冰绮拉上床帏,将靳羽只挡住了。
她转身,这才和三人说话,“你们把这里修复好了,怎么出去?”
人心虚的时候就会鲁莽。
摩芸探出头去回:“和你们一起出去啊。”
廖冰绮竟然不恼,“和,我们?”
摩芸听到这个声音,就又胆怯地缩回脑袋。
她这时候不应该出声说话才对。
腼腆的静默后,廖冰绮道:“我们不走。”
绍芒对这个回答有所准备,并不惊讶。
廖冰绮明明清醒了,妙乐乡也修复了,她只要凝神静气,让这个梦结束即可,但她没有。
她不想。
她要留在这儿。
可是她若不走,那别人也走不了。
绍芒绝不可能留在这里。
谷岚蹊的事给了她极大的警醒,她得去外面找到真相才行。
对了,她还得跟师姐谈一谈。
师姐一定知道的很多。
“若不走,外面的靳羽只怎么办?”
此话一出,廖冰绮的神色果然暗淡下来。
迟疑半响,她眼里迟到的刺才冒出来:“你知道什么!”
绍芒道:“我知道的当然不多。初到肤施城时,我们去廖府拜访,靳羽只蓬头垢面,神志不清,这就是成为你们廖氏新妇的代价?是,她的魂魄一直被你拘在妙乐乡,变成了苏目湘,可你为何没想一想,妙乐乡摇摇欲坠时,她的魂魄竟然在感应躯体,她不想陪着你做这场虚无的梦。”
廖冰绮目光锐利:“不可能!廖家不会动她的尸身!”
“因为廖霜明想娶她,所以会善待那副躯体?那如果他已经死了呢?”绍芒道:“廖霜明失踪了,现在廖府由他的几个徒弟管,谁还在意靳羽只?她生前不好过,死了你也不肯放过她吗?”
廖冰绮斥道:“你是哪家的女仙?难道不知道她是落枫岛的——”
绍芒打断她:“她是落枫岛岛主靳复谙的妹妹。我知道。”
“我来肤施城前,廖霜明已经失踪好几日,落枫岛却没人来看顾,当真还记着这门亲吗?”
廖冰绮握紧双手,眼皮上压着千斤重的往事,敛眼耷眉,一时说不出话了。
绍芒道:“就算你自己不愿回到肤施城,也至少将她的魂魄还回去,让她轮回,也许来世就有好的机缘,福星高照也不一定,你又怎么能用今世的情分截断来生呢?”
她没注意到,这话说出后,司翎萝蓦然苍白的神色。
你怎么能用今世的情分截断来生呢?
廖冰绮默然无话。
三年前大梦初起前,就有人劝过她。
旱妖的梦之所以真实,是因为一切的情缘关系都会对应现实,而现实中她和靳羽只生死之隔,在妙乐乡中也绝不会改变。
这三年,已经弥足珍贵。
她会想要来生吗?
久未出声的司翎萝突然说道:“她是苏目湘时,之所以去守诏狱,是为焦大、也就是你的大哥腾位置,让焦大跟着赵凡渊做事,国公府再没落也有能顶事的。否则你就要嫁去赵家。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廖冰绮眉头皱紧,忽然扯住床帏,正要拉开,却没忍心,便紧紧抓着不放。
“我知道。”
她沉着声,认罪一样。
司翎萝道:“那她嫁到廖府的原因,你肯定也知道了。”
廖冰绮道:“……我知道。”
司翎萝指出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绍芒很快也想清楚了。
靳羽只嫁到廖府,明显是有隐情,那隐情必然和廖冰绮有关。
三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又加重了眼色,让廖冰绮更加把头低下去。
那些事已经很久远了,可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像是近在眼前。
她就是焦拂雪。
她是牺牲品。
她是卑贱的踏脚石。
她要被父亲送到符离嫁人,据说符离有个修仙家族,祖上攒下来的名望还有些许可以挥霍,若结成了亲,可以帮大哥在落枫岛节节高升,之后甚至有可能去璇衡宗做什么宗师的亲传弟子。
父亲十分心动。
廖冰绮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当着面当然是表忠心:“能为大哥做事,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嫁个人呢,女娘早晚要嫁,我却格外光荣呢。”
她的话把廖家父子俩捧的不认路,定亲那晚,两人双双醉在水榭,次日起来就准备送亲事宜。
日子定在中元节前夕,还有大半年时间,廖冰绮早就打算好,非要在送亲那日逃走不可。
她一定要让廖府丢脸,是一种壮烈的报复。
她计划到一半,廖景明就送了信来,让她背着金铢去落枫岛。
有此插曲,实在是天命注定。
她在船上遇到亡命赌徒,将要身首异处时,巡海的靳羽只出现了。
那把红伞,卷着海风,从她头顶飞过。
她是真心认为,靳羽只漂亮。
她让她那么心动。
短暂的做了师徒,她什么也没学会。
倒不是因为偷懒,而是,她始终认为,有比学艺更重要的事。
每日清晨,她都要做好早膳去候着,靳羽只看到她时,总会无声叹息,觉得自己收的徒弟不太机敏,大为费心。
当廖冰绮发现自己越是一无是处,靳羽只就越是关照她,她就索性什么也不学了,甚至装的蠢笨,任何问题都要缠着问个十来遍才肯罢休,
靳羽只有时看透她的诡计,但不知为何,也由着她这么做了。
直到靳羽只再次巡海,这次却带了伤回来。
廖冰绮看到那个伤口,眼泪就停不下来,她哭的很难过,帮忙换了药后,就死死抱着靳羽只不撒手,脸埋在靳羽只胸前大哭。
为什么没人发现她受伤?
她这么好,岛上的人全都瞎了眼。
在廖冰绮眼中,岛上的所有人本该是靳羽只的信众。
这本该是师徒情分更进一步的契机,但世事多变,家中来信,催着廖冰绮嫁人。
第61章 “起因在我。”
师徒二人夜半对谈。
此事就让廖冰绮明白什么叫悔之晚矣。
她自小没受过什么好的对待, 唯一的意志都用来抵抗那些小恩小惠,比如父亲对廖二恨铁不成钢时,转头甩她一耳光, 她成了廖二的盾牌,次日父亲又觉得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娘, 还有些用处,便来致歉, 还带了些廖二看都懒得看一眼的陈茶, 说昨日手重了, 让她切勿计较,她温柔软语说着宽容体谅的话,话里话外只表达一个意思,能为哥哥们付出点什么, 那简直像是被女娲选去补天那样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