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100)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恒国公当年随先帝出生入死,赫赫战功,被先帝认作干儿子,本来君臣一心,亲密无间,但先帝踏平地方势力的举措,在邱景达看来,就是在践踏他们这些旧臣,更是对提出此法的圣人颇多不满。”

“邱景达煽动残部在地方造反,地方一乱,就必须培养武将出兵,我在北方难以抽身,他的亲信林恺便得了机会,军权便难收拢。另一方面,他操控元文绍这个傀儡在朝堂兴风作浪,甚至残害悲田坊儿童,大肆设置像无忧居那样的楚馆,培植秦娘子那般的人为己所用。崔相一心只求稳定,大周便在这些人的消磨中一日日衰落。”

祁霏思绪渐渐清醒,“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冲着邱景达去的,那你们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扯上我们家?”

裴时霁看着她,“我年纪已到,回洛阳后,婚事定然会被各方算计,为了把婚事的影响缩到最小,我们选择了祁家。”

祁霏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啊,最卑贱的小官之家,没有根基、没有依靠,连知道的人都不多,自然掀不起风浪。”

裴时霁眸子里流露出哀伤,她说不出选择祁家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她早已对祁霏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可好感毕竟不是喜欢,如果那时她真的喜欢祁霏的话,她根本不会拉祁家进这些风浪。

“你父亲一直不得回洛阳,是因为当年过于刚正而开罪过元文绍的手下,人品贵重,更有宿仇,所以你父亲也是最好的人选。”裴时霁道:“回洛阳后根本无人可用,海棠对我心怀戒备,尚遥还不成熟,你嫉恶如仇又心思玲珑,所以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

提起往事,祁霏讥笑道:“我因为祁家不敢伸头,所以你就百般试探,一而再、再而三来找我?”

裴时霁自己都说不清,那时她找祁霏,究竟单纯想找帮手,还是对她有别的想法,“悲田坊的事情是我故意说给你听,去屺镇找证据也是我故意请你帮忙,江桉说得没错,我的确很自私。”

“邱景达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算到了我这里,他让茵娘子找机会接近我,趁机自杀污蔑。”

茵娘子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得祁霏的三分神韵,但裴时霁没有说,“茵娘子是被许国公培养的歌伎之一,他们培养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我查到一些线索后,故意到渺香阁和茵娘子见面,说服她和我合作。”

为了让邱景达相信,茵娘子本该按照原计划勾引自己然后自杀,但裴时霁心有不忍,不愿茵娘子脏了名声而亡,便将所有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声称是自己逼死了她。

入狱后,邱景达的警惕只开出一线之机,邵图趁机前往许国公老家,带回其他的歌伎及茵娘子所藏的记录本作为证据,路上却发生意外,回来的时间一再推迟,问斩在即,可海棠、尚遥,甚至顾长川都被邱景达派人监视,“被逼无奈之下,海棠只能找你帮忙了。”

裴时霁知道祁霏只要看到那些东西,就一定会明白自己需要她做什么,祁霏也不负所望,编出乳母探视的话来拖延时间。

其实裴时霁本可以不透露那么多消息,可在她心里,她隐隐期待着祁霏可以知道一切真相。

到那时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愿意承担,只要不再欺骗祁霏就好。

祁霏面无表情,“原来如此,自你从屺镇回来后,你把一切都瞒下去,只在被逼无奈之下才来找我。裴时霁,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要推祁家离开吧?”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裴时霁却无颜承认,她看着祁霏的泪珠,想伸手为她擦去,却被祁霏避开。

“真的好筹谋,许国公……裴时霁,许婉唤你姐姐的时候,你可曾有过一瞬的心虚、一瞬的心软?”见裴时霁沉默不语,祁霏自嘲地笑了,“瞧我说胡话了,哪里会呢,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你裴将军的。”

“你救过我,又利用我,你自以为是地把我拉来,又自私地把我推开。裴时霁,我在你眼里,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祁霏瞧着自己爱到如今的人,胸腔麻痹到难以感知任何的情绪,她踉踉跄跄往外走,丢下最后的话,“裴时霁,我要知道的真相全部知道了,以后,我们无需再见了。”

“往后的一切,裴将军,我祝您得偿所愿。”

*

祁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大街上,风雪渐弱,地上的积雪已经没入了脚踝,她一脚深、一脚浅,如残枝枯树般任由狂风雪粒将自己带往未知的方向。

路过一条街口,远远的便看见黑压压的人堵在那里,呵斥声很清晰,盔甲的铁片反射着雪光。

“放开她!你们放开!小妹,照顾好自己!哥哥会来找你的!”

胡令梓头发散乱,拼命地从兵士手里挣脱转身,看向相反的方向。他疼爱的小妹个子那般小,淹没在人群里,很快便被卷走。

祁霏站在人群外远远的地方,更是看不见那女孩的模样,她会惊恐吗,还是狼狈不堪?许婉是不是也在经历这些?

听着那些哭泣与撕心裂肺的喊叫,祁霏没有任何动作,如隔山观火、作壁上观。

该抄的家抄过,围观的人群和兵士慢慢散去,祁霏想动一动,才发现双脚早已冻僵,身子一斜失去平衡,摔在了雪地之上。

“小霏?”熟悉的声音传来,穿着官袍的赵叶轻自后扶起祁霏,“小霏,你怎么在这?”

祁霏看着她说不出话,赵叶轻先将她搀起,扶到最近的茶馆里坐着,叫了壶热茶,又将祁霏如冰的手握到手心揉搓驱寒。

“你呢,你现在不是应该忙着抄家灭门的事吗?”

赵叶轻动作一顿,猜到祁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不惭愧道:“我回来拿些东西……小霏,对不起,我骗了你。”

见祁霏没有任何反应,赵叶轻小心说道:“小霏,其实来到洛阳以后,我一直都很迷茫,入仕前豪言壮语,入仕后才发觉自己有多幼稚。党政倾轧、老臣弄权,面对这些,我毫无办法,我依旧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直到有一天,裴时霁私下找到我,和我说了她的那些计划,我虽然觉得不妥,觉得不是君子所为,但我想裴时霁说的是对的,在一潭死水里,君子是斗不过小人的。邱景达派林掌柜来接近我,我便假意和裴时霁决裂,投靠邱家,配合裴时霁那边搜集有关罪证,蛰伏到今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赵叶轻苦笑着摇摇头,林掌柜和邱家送来的那些东西都被她完好无缺地封存在库房之中,平日里那些奢侈的吃穿用度,全是用的自己俸银,到如今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过分,其中还有不少是裴时霁主动接济的,这些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完,这当官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清苦。

“说来好笑,我以前最困惑的时候,甚至还想过向小霏你提亲,因为感觉和你在一起,什么困难的日子也能挨下去。”

祁霏抬起眼皮,平静地说:“赵叶轻,你只是太过依赖我了。”

“你和裴大人说得一样。”赵叶轻回忆起当时场景,“裴大人问我知不知道何为喜欢,那时我才发觉,我回答不来。我与你从小待在一块,无论发生什么都习惯找你,想来,是依赖和亲情了。”

其实裴时霁当时还说,喜欢一个人果真会“思之如狂”,赵叶轻看着不自觉微笑的裴时霁,大约是懂了。

“小霏,是我对不起你,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想裴大人是真心待你的,她是因为不想你有危险才处处隐瞒。”

外头风雪已停,太阳似有破云而出之兆,祁霏站起,恍然间想起儿时调侃,自己的名字为阴雨不开,赵叶轻说她的名字为“照业清”,点点萤火,足以看清前方,她笑道,前方迷蒙不明,唯有云开雨霁,方可一片光明。

上一篇:天上掉个媳妇 下一篇:月野不野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