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29)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那阵无由来的冲动里跳跃的喜欢好似黄粱一梦,梦醒了,祁霏面对的仍旧是挤挤挨挨的人间。

身前身后皆是烟火世界,只可惜,万千神佛像,无一可渡我。

21.药浴

立夏后连续下了好一阵子的雨,大的时候,像是天豁了个洞,水帘直往下落;小的时候,细细密密的雨丝缠绕着朦胧的雾气,最易湿衣。可雨水不仅没有带走空气里的热气,逮到空隙冒出来的太阳反倒一日赛一日的毒辣。

今年的冰按例先送去宫里,其次是权贵大族,需得再过一个月的样子,市面上的冰块才能充足到随意购买。

屋里摆了口青瓷大缸,里面盛着刚打上来的井水,缸壁凝了层水珠,水略凉,作用不大,聊胜于无。

祁霏趴在短塌的软扶手上,手指拨着瓷缸里的水,另一只手执一方仕女图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外面下着小雨,热气被捂住了,塞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热得人蔫蔫的。

祁岚袖子半卷,绑着襻膊,和忍冬对着坐在桌子旁,捞起一把白灿灿的糯米,填进握成一个小兜的箬叶里,一合,那细白绳一绕一勒,绾一个花结,再把饱满漂亮的粽子扔进水盆里镇着。

小盆里已经堆起了尖,祁岚包完手上这个,数了十几个出来单独放好。

过不了多久便是端午,祁岚提前备下了过节需要的粽子。

“今年的粽子特意赶的头茬箬叶,买了周记的糯米,打东边运来的,最是软糯,蒸出来清香可口,待会我将这十五个粽子包好,小霏你给裴将军送去吧。”

祁霏微微抬头,想起之间不愉快的经历,眼神黯然,又懒洋洋地趴回去。

“不想去。”

“小懒虫。”祁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懒,“虽说暑气难耐,可你也不能一直不动弹。快一个月了,你都是这般没精打采,气衰之人,最易邪气侵体,你可得快些打起精神来。”

“知道啦。”祁霏动都没动,敷衍着回答。

祁岚与裴时霁明面往来,难免引来些议论,哪怕是没什么恶意的饭后闲谈,总归是扰人清静,凡是有需要人情往来的地方,一般由第三人代为进行比较好。

“大小姐,待会我送去吧。”忍冬接话。

“也好,旁的你瞧着合适的东西,也一并带去。不过酒一类的别送了,听赵姐姐说,最近将军似乎身子不大舒服。”

“是。”

祁霏耳朵动了动,有些发愣,“她怎么了?”

“谁?”祁岚随即反应过来祁霏在问谁,“我也是听说,裴将军请了几日的假,像是旧伤复发了。”

祁岚惋惜叹道:“可怜将军年纪轻轻,身体便这般伤痕累累。”

想起裴时霁那双风沙磨出来的手,祁霏心里比小时候被祁岩沉骂过一顿还难受,她自塌上下来,盯着那十几个粽子看,“算了,我走一趟吧。”

说完,祁霏欲盖弥彰地望着门外乌云密布的天,“这么久没出门了,好闷。”

“那待雨停了你便出门吧,嫌闷的话,不必着急回来,在街上逛逛。”

祁霏点点头。

等过一阵,雨始终不停,祁霏没了耐性,吩咐了马车,用漆盒装了粽子,带上其他一些点心便出发了。

裴府门面气派,说是两扇朱门,但因着长宽都比寻常大门多出一截,折算一般大小,足抵大户人家的四扇朱门。门外左右各站着一个短打的守门小厮,敛袖端手,姿态恭敬。

“你先回吧,送完粽子,我自个去北市看看。”祁霏撑着伞,对车夫道。

“是。”

祁霏提裙走上台阶,刚欲开口,小厮打量她一眼,立刻弓腰插手,让开路。

祁霏愣了愣,小厮道:“见过祁姑娘。将军吩咐,凡是祁府的贵人,皆可随意通行,不必通传。大人现在在书房,姑娘请。”

“那……有劳了。”

一时间,祁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算好,道谢后便进了府内。

那小厮神色如常,不惊讶,也不谄媚,如同对待寻常客人般,执行裴时霁的命令。想来,皆是裴时霁严格治府的效果。

裴府占地极大,毕竟是王府所改,为应和天地自然,各部建筑都没有完全按照对称来建,颇为随性,但安排巧妙,如大师酒后肆意挥洒的水墨画,奇峰怪石间,也可品出几分雅趣。

那日跟着裴时霁一路走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就自己一个人,穿了好几个院子,还没走到地方,腿都酸了。

什么在院子里骑马,逛自己家逛迷路的说法,诚不欺我。

除了前院还能见到几个路过的婢女小厮,越往裴时霁住的内院走,越冷清,细雨濛濛,树头鸟叫,甚至有些阴森。

祁霏先是到了书房,可房门紧闭,敲敲门,没人应答。书房和主屋回廊勾连,祁霏收了伞,从廊里穿过去。

“笃笃笃”祁霏又敲了三下,“裴大人,你在吗?”

四下一片寂然。

去哪了?

祁霏左右看看,整间院子里再也挑不出还能泛着人气的地方。

这还不如通传一下呢。

啪!屋里忽然响起东西碎裂的动静。

祁岚的声音跳出在脑海里——像是旧疾复发了。

该不会是晕倒了吧!

祁霏心中一紧,想也没想,把手里的提盒往地上一放,侧过身子曲起手臂,胳膊肘向门上撞去。

祁霏一个踉跄扑了进去,原来门根本没锁,只需稍稍用力,轻轻松松就能打开。

想不得那么多,祁霏焦急抬头,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地上溅了一滩水,屏风之后,半隐半现的,是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白皙的,曲线玲珑的。

祁霏腾地转过身,脑袋空白一片,脸颊烧出了一团火。

裴、她,不是……

祁霏脑瓜子开始冒烟。

有什么比撞见姑娘家洗澡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比如你不仅看到了人家洗澡,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撞开门进去看的。

像个变态。

“……”

屋内安静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分毫不落的传到祁霏的耳朵里,更往脸颊的火添了把柴,烧得浑身发烫。

“祁姑娘。”裴时霁穿好衣服,唤了她一声。

祁霏试图装死。

裴时霁的声音有些虚弱,还带着些喘,祁霏放心不下,手脚僵硬着,慢慢转过身。

衣服穿得很胡乱,也许水都没来得及仔细擦,外袍凌乱,领口是湿的,露出紧贴的里衣,发尾还在往下滴水,几缕发丝乱糟糟地窝在脖子里,濡湿了肩颈处的布料。

裴时霁面色苍白,显露出平日里难以瞧见的柔弱,像一株受伤的玉莲。

心绪牵动,祁霏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裴时霁摇摇头,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瞧来更加可怜,“没事。”

“我不是有意要……不是,我那个、你……”

祁霏舌头打结,脑袋发晕。

来个人一棒子敲晕自己吧!

“没关系的,我知道祁姑娘是好意。”裴时霁勉强提口气,缓缓道:“方才我沐浴太久,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幸好被祁姑娘敲门声惊醒,要不然我只怕是要承受一番呛水的痛楚了。”

“本想起身回应你的,奈何脱了力,打翻了东西,让你担心了。”

神经稍微松懈,祁霏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浴桶旁有一个高脚桌,上面的瓶瓶罐罐躺得七扭八歪,里面盛着沐浴用的东西,地上有几片碎瓷,一个瓷碟碎了。

“你这是……药浴?”祁霏犹犹豫豫地说。

“是的。”裴时霁扶着桌子坐下,凝凝神,想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瞧着这样的裴时霁,祁霏有些心疼。

药浴一般都会泡很久,身体松懈,难免困乏,加上伤口消耗精力,人很容易昏睡过去,没有人看着也太危险了。

“你府里人呢,你这样很危险的。”祁霏四处找了找,从架子上取下一方长巾,递过去,“你先把湿头发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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