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40)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裴时霁浑身都是血,太过引人注意,她把褙子脱下来,用翻面擦了擦手上和裙摆上的血污,奈何血渍干涸,擦也擦不掉。

索性让裴时霁先在这等着,衣服还算干净的祁霏到附近商户买了件新披风和一顶新帷帽,把裴时霁裹得严严实实,一路走到事先约好等着她们的马车那,进了车厢。

车夫是裴时霁专门训练过的,见裴时霁这样,面不改色,无事人般板着脸安安静静赶起马车。

马车回了西市的宅子,确定周围没人,两人从车上下来,从小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海棠和尚遥都不在,进了屋,祁霏快速把门关上。

裴时霁站在屏风后,慢慢脱下脏污的裙子,祁霏打来温水,站在屏风外,不敢抬头多看,“水来了。”

“好,多谢。”

裴时霁自里面伸出胳膊把盆接了过去,祁霏视线无处可躲,瞧见裴时霁藕白的胳膊,还有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

祁霏不由得一愣。

细长粗犷的痕迹,像是被尖刀划开的皮肉无法愈合而留下的印痕。还有些不规则的疤痕,大大小小,密集地布在她胳膊上,千疮百孔。

全是……因为受伤吗……

裴时霁在里面咳嗽了声,祁霏回过神,想到一盆水可能不够用,连忙去屋外再多打些水来。

屋内,裴时霁留了件抹胸,低下头,把双手浸在铜盆里,水面顿时漾去一层血雾,她有些愣神地看着波动的水流,瞧见水里自己茫然的倒影。

耳边好像响起了皮开肉绽的噗噗声,一声接着一声,有时候是很多同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四面八方都是,耳朵根本来不及分辨。

一股窒息感捂住口鼻,裴时霁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盆中的手有些细颤,带着水纹波动加剧。

门“吱呀”响起,“裴时霁,你水够用吗?我又拿了盆水来。”祁霏在外面说道。

“好,等一下。”

裴时霁垂下眸子,面不改色地打散水面的血雾,把那把沾血的匕首放在盆里仔细清洗一遍。这是她自己的匕首,今日特意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抬头时,裴时霁无事发生般抽来干净的长巾把手擦干净。

接来祁霏的水,浸湿长巾,裴时霁将身子重新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长袍,清爽地走了出来。

祁霏已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脱下的裙子上也沾了点血渍,她正把脏掉的部分泡在盆里,想洗一洗。

祁霏忽然小小地“嘶”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裴时霁听见了,她连忙走过去,发现祁霏正捂住自己左手腕跟的地方。

“怎么了?”裴时霁捏着祁霏有袖子的地方,拉过来一瞧,祁霏手腕那裂了条口子。伤口不深,之前应该是已经止血了,但刚才沾到了水,又牵动了伤口,现在边缘处隐隐有些往外渗血。

“没事的,小伤而已。”祁霏有些愧疚,自己不但没有帮到裴时霁什么,之前在屋子里跑动的过程中还把手给划伤了,自己真是没用。

“来,先坐下。”

裴时霁找出药箱放在桌子上,坐在祁霏对面,伸出手,又犹疑了下,起身拿了条柔软的帕子铺在自个的手心,这才握住了祁霏的左手。

虽然没有什么女女有别,但裴时霁都是能娶妻子的人,这样注意距离的举止……也能说得通吧。祁霏看着裴时霁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闷。

帕子柔软,裴时霁擦得也轻柔,反倒有些痒,祁霏没话找话,想分散下注意力,“今日咱们这样,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裴时霁专心致志地给祁霏伤口上药,“许是吧,我杀了甫头三个手下,他不敢报官,又压不下这口气,现在应该在满洛阳找我,至于何时‘出货’,便不得而知了。”

“那怎么办?”

“光天化日就敢杀人灭口,事后却受不到任何追究,仅靠他一个人和几个杀手是做不到的,只是不知道,他背后靠着的是个什么人物。”裴时霁给祁霏伤口缠了几道,轻轻系了个结,“找就找吧,我倒是十分期待他能找到我。”

包好伤口,裴时霁将东西收拾妥当,“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那便如尚遥所说的,直接把他老窝端了。养的牲畜被挖了一块肉,他的主人瞧见了,也是会喊疼的。”

“嗒”,裴时霁关上了药箱,向祁霏微微一笑,“看着吧,迟早会有动静的。”

30.交易

因着白天要分出精力忙绣坊的事情,裴时霁宿在尚书台,一夜未阖眼,赶出亟待办理的公务。

打仗的时候几日不睡都是常事,这点子连轴转于裴时霁而言不算太累。四更天的时候,她便洗漱过,把自己收拾好,出发上朝。

天还没亮,蓝紫色的云陈在天际,灯笼浮动在空中,照出官员的一角衣袍。身后传来马车的轱辘声,裴时霁往旁边让点路出来,可那声音却断了。

“裴大人。”爽朗的声音传来,裴时霁往后瞧见元文绍精神抖擞地向自己走来。

“元相。”裴时霁毕恭毕敬地行礼。

“你我相识这么久,裴大人还是这么讲究礼数,定是老夫还不够裴大人信任啊。”

“元相说笑了,您是朝中老臣,我身为晚辈,这是应该的。”

元文绍捻着胡须,哈哈笑了几声,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裴时霁的身上,摆出客气的手势,“那请吧,难得和裴大人一起进宫。”

裴时霁不好推辞,和元文绍一起走去。

“近日尚书台想必是十分繁忙吧,听说大人一连好几宿都住在那,为了公务真是夙兴夜寐。”

“哪里哪里,说来惭愧,我做事慢,时间拖得久,让诸位同僚看笑话了。”裴时霁耐着性子兜圈子。

“裴大人昨晚几时休息的,可听到金吾卫那的动静?似乎吵了好一阵子。”

“没有。”裴时霁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金吾卫例行巡街,却抓到几个人牙子交易,这一顿闹啊。”

裴时霁动作慢了半分。

元文绍毫无异样,“不过也难怪他们那么大惊小怪,那个人牙子是悲田坊的管事,叫什么甫头。”

元文绍说完,笑眯眯地盯着裴时霁,“裴大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无论心中如何波动,裴时霁依旧维持着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没有。”

“想来也是,尚书台和悲田坊一向没什么接触。”元文绍把头转回去,看着前方的路,“这帮贱骨头真是狗胆包天,竟在圣人眼皮底下做这种勾当,要是被圣人知道,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反抗中被金吾卫乱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

裴时霁安静站着,没有泄露半分异样,心中的悚然却在层层堆叠。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三日,甫头虽然恨那个杀了自己手下的人,可他也怕事情闹大,定会第一时间把那间屋子的痕迹清扫干净。

按照常理来说,甫头应该集中精力来找裴时霁,以免后患,或者暂时蛰伏不动,躲过这阵风头。

可元文绍所说的情况与一切皆背道而驰,甫头不仅出了货,还被金吾卫杀了。

一种可能是甫头不得不冒着风险出货,第二种可能则是……

裴时霁抬眸看着元文绍,后者一脸无辜,从怀里摸出个折子,递到裴时霁面前,“金吾卫到悲田坊找了一夜,找到份名单,上面共三十人。”

裴时霁盯着折子,不发一言。

“金吾卫查到时,孤童的官籍已经被毁,如果她们想要被悲田坊收容,就得重新走手续。我是不觉得麻烦,只是想着裴大人或许会对这三十个孤童有兴趣,便来问问。”

裴时霁端出官场常见的客套笑容,“元相,是在说笑吗?”

“哈哈哈,裴大人不要紧张。”元文绍压低声音,凑近裴时霁,“您的绣坊也好,悲田坊的孤童也罢,在下可以发誓,只有我一人知晓,连金吾卫那边都不会有一只蚊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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