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56)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不行吗?”裴时霁十分“温和”的笑了。

“行行行,当然行。”彭帆点头如捣蒜,“只是按规矩呢,大人您看,能不能给卑职道手谕,或者文书什么的,咱们也走个流程。”

裴时霁笑意浮着,不达眼底,喜怒不明,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对面人堆的一个缺口上。

她招招手,彭帆不知道什么意思,腆着张笑脸附耳。

“时间耗了这么久,通风报信的人到了吧?”裴时霁笑吟吟道。

彭帆一愣。

裴时霁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想啰嗦,你也不必跟我打哈哈,既然你知道凶手是谁,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告诉我,我保你。第二,不告诉我可以,尸体我也不让人搬了,但尸体运到你那以后,我会派仵作过去,之后便不干你任何事。天气炎热,彭大人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静静心比较好,你觉得呢?”

裴时霁本意便不是要将尸体送去刑部,因为那样根本不符合规制,她搞这么大动静出来,就是逼他现身。

彭帆想明白这点,登时汗毛倒竖,额头滚了汗珠。

裴时霁站直身子,声音恢复了正常,“国有国法,我身为尚书令,理当以身作则,方才是我一时着急,考虑欠妥,还望彭大人见谅。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彭大人请便。”

裴时霁看穿了他的故作奴颜、溜奸耍滑,若是平日里还能跟他糊弄一二,但裴时霁现在心情不好,彭帆要是再不知好歹,只怕是要被捅个对穿了。

像他这种混饭吃的,哪头都得罪不起,也无意掺和,既然裴时霁给了台阶,断无不受的道理。他连道“是是是”,挥手让手下也给对方把路让开。

“多谢。”裴时霁点点头,笑得温文尔雅。

“将军?”尚遥神色疑惑。

“先按规矩来,把探路的奴才给放回去,才能把蛇蝎的主子勾出来。”

45.验尸

巴掌大的鸟雀落在枝头,婉转的一声啼鸣,天际淡淡的晚霞映照薄云,树影轻摇。

祁霏霍然睁开眼睛,从浅眠中惊醒,衣衫半褪,背上的伤口被风吹过,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感,药味很浓。盆里的冰块融了一半,盆壁的水珠落到地上,洇湿的地方颜色变深。

屋子隔间的珠帘遮了视线,隐隐约约能看见门是敞开的,祁岚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你醒了。”祁岚撩起珠帘,挂到左右定钩上,“我吵醒你了?”

祁霏摇头,“迷迷糊糊的,不大舒坦,自己醒了。”

自赵叶轻离开后,祁霏又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个白日,力气才慢慢充盈起来。

“赵叶轻来过吗?”

“来过,见你在睡,和我说了便走了,让你不要担心。”祁岚端着碗坐到床沿,吹了吹蜜枣熬的粥,“小桃找到了,现在已经回渺香阁了。她家里人来找她要银子,纠缠了一夜,才得空回来,都是一场误会。”

祁霏就着汤匙喝了一口,粥不冷不热,香甜绵柔,正是祁霏一贯喜欢的味道。

“给了银子?”

祁岚眼神乱了须臾,“给了,不然哪里肯罢休。”

“嗯。”祁霏又喝了几口,脸上的汗珠纷纷往下落,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疼的,她趴着扭头看了看,屏风上挂着一件绸缎紫衫,是祁岚帮她褪下放那的。

“阿姐,我不想喝粥了,想吃你做的五香糕。”祁霏撒着娇。

祁霏受着伤,莫说寻常糕点,就算是奇珍异宝祁岚也会想着法给她找,给祁霏擦了汗,祁霏道:“好,我这便去厨房,你再睡会。”

待祁岚出了门,唇齿间留着蜜枣的甜味,但祁霏却觉得又苦又涩,浑身被苦得打了个颤,她转头,盯住了屏风上的那件紫衫。

*

狭小的屋子里熏着两根半寸粗的蜡烛,蜡油滑落堆叠在裂缝的木桌面上,破了口的窗户呼呼往里面灌风,吹得门口挂的两盏灯笼来来回回地晃。

天气炎热,但验尸房因着位置偏僻,常年不见阳光,一阵阵刮阴风,反成了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喝口?”挎刀的皂隶拎着个葫芦,钻进验尸房,在门口值守的小方桌前立住。

“你还敢喝?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个——”另一名皂隶用手指指里面,“可是裴大将军点名照看的,你也不怕醉酒误事。”

男人咕噜噜灌口酒,用袖子胡乱擦了下巴,“我当什么呢,裴将军关照的又怎么了,这可是咱们的地盘,她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顾及彭大人的面子。再说了,什么重要人物,青楼里的玩意,死了就死了,赔点银子的事。”

另一人不置可否,“你少说点,死者为大,积点口德。”

男人耸耸肩,“要我说,这女人要么是被恩客杀的,要么就是被野男人害死的,呵,像她这样的人,死了干净。”

“既然她这么脏,可难为你天天往渺香阁跑了。”

本就是晚上,四周清静,清幽的声音乍起,那两人回过头,看见一个女人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紫衣被灯笼晃得忽明忽暗,顿时吓得肝胆俱颤,往后连连退去。

“你、你……”皂隶舌头打结,酒气熏得眼前模糊,越显得那女人像个追魂索命的鬼。

“女鬼”踉跄向前:“你可是渺香阁的常客,每年往那扔了不少钱吧?只可惜,以你的俸禄,连你口中‘青楼里的玩意’,你都没资格见到。你故意诋毁贬低,以满足你那根本无人在意的自尊。真是可笑,你算个什么脏污东西,也配说别人?”

女鬼杀人前,一般是不会有闲情雅致来数落别人一通的,男人就算是个棒槌,也能确定眼前这个是活生生的人,又吓又怒,一张脸白了红,实在难看。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另一人镇定些许,眯着眼一瞧,看见祁霏腰间明晃晃的铜牌,推开净添乱的男人,拱手客气道:“敢问大人是……”

祁霏解下腰牌扔过去,皂隶接了牌子对着烛火细细看了,弯腰道:“原来是祁大人府上的,多有冒犯,卑职这便去通报府尹大人。”

祁霏根本没什么令牌,这是祁岩沉的私人腰牌,搁在书房。当时祁霏穿了紫衫,什么后果也没想,便径直拿了腰牌出门去。

“不必了,我进去看一眼尸体就行。”祁霏忍着背上的伤,细细地吸气。

“这……”皂隶犹疑着,被祁霏羞辱的男人找到借口,缩着脖子,却嚣张十足,“京兆府的验尸房岂是随意来去的地方,别说祁府的令牌,没有我们大人的首肯,就是大将军来了也不能进!”

皂隶气急败坏地瞪着蠢到极致便是脑子不正常的男人,满脸的“你能不能闭嘴”。

祁霏站不稳,连退几步,忽然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仰着头,裴时霁自后而来,抱住了她。

裴时霁眼里盈满温柔,说着“小心”,把祁霏扶了起来。知道祁霏伤在后背,裴时霁小心扶着她的肩头,避开伤口。

裴时霁一句话也没说,带着祁霏便往里走,路过两名皂隶时,无一人敢出声,裴时霁轻飘飘地看一眼大放厥词的男人。

吹牛归吹牛,真看到裴时霁时,男人几乎肝胆俱裂。如果此时裴时霁真下令把他打一顿,男人或许还好受些,可裴时霁什么也没说,那眼神便可以有无数种解释。男人脑里闪过一百种死法,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另一人连拖带拉拽走了丢人现眼的同僚。

屋内阴冷干燥,裴时霁想为祁霏系上披风,却被她推了推手。

简陋的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尸体上盖了张白布,祁霏跌跌撞撞走过去,掀开了白布。

裴时霁派人清理过,小桃已经穿上干净的寿衣,头发也梳整齐,簪着簪子,面容平静,如果不是过分惨白的肌肤和肿胀的脸,小桃就像睡着了一样。

祁霏站在那,死死攥紧紫衫的袖口,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出声,眼泪直直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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