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77)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来不及处理乔信的善后之事,麻烦避无可避。

“我是无忧居的人,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不要担心我,快走吧。”

站在密道口,秦娘子看着裴时霁:“周姑娘,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裴时霁沉沉望着秦娘子,坚定道:“我活一日,便一日会记得元文绍造过的孽,周某定会让他亲自到地府,给整个秦家赔罪。”

秦娘子点点头,又掰了下花瓶,木架子缓缓归位,在越来越小的缝隙里,祁霏瞧见的,是秦娘子孑然一身,却傲骨凌霜的身姿。

“咚”,木架彻底恢复了位置。

“哐”的一声,大门被粗鲁的踹开,高有为按着腰间的刀,目光阴沉,第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跟死了似的乔信。

他大步而过,一把薅起乔信,探到鼻息,摇了几下,发现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又把乔信给扔回墙角,大手在他口袋里一通乱摸,却摸了个空,脸上顿时沉了下去。

“高校尉怎么来了?”秦娘子整顿衣裳,镇定而来。

高有为忽然拔出长刀,将刀架到秦娘子脖子上,咬着牙道:“说,东西在哪!人又去哪了!”

秦娘子毫无畏色,“妾身和乔公子在此喝酒,不知道校尉说的是什么东西。”

高有为将刀压低,刀刃已然擦进肌肤,印出条血痕,“别给我装傻,今天陪乔信的压根不是你,是三天前来的一个新人,怎么这么巧,人不见了,乔信身上的东西也不见了。”

高有为走近秦娘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无忧居是干什么的,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告诉我东西去哪了,我放过你,如若不然——”

刀刃深了一分,血滴凝流下来。

秦娘子疼得皱了眉,“我仍是那句话,不知道校尉是什么意思……”

鲜血喷涌而出,秦娘子愕然看着视线里的身影变得模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控制,在残存的意识中,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跌落。

高有为贴着袖口擦擦被染红了的刀,漠然低头看着濒死的人,“无忧居的人,不过如此。”

高有为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兵士吼道:“有贼人从此处脱逃,凡能找到者,赏金千两,晋三级!给我搜!”

“是!”

血水自口中吐出,秦娘子生性好洁,可此刻,她趴在地上,无数肮脏的脚印从她身边乃至她身上踏过,脏污的血水染红了她的衣襟。

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渐渐熄灭,秦娘子双手颤抖,从袖口里抽出个东西——一条络子,和祁霏腰间别着的络子那条极为相像,但这条更加精美。

这是秦语修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是她现在所拥有的,唯一与秦语修有关的东西了。

她不聪明,读书很慢,说难听点就是傻,辨不清好坏,性子也冲动,说风就是雨,在秦家那些年,没少和其他的下人起冲突。

秦语修从来不会求情,责罚起来,也比对其他院子里的人更严厉。

可打完板子,秦语修总会拉过她的手,在灯下,温柔地为她上药,告诉她这种情况往后若是再遇到了,该如何应对。

秦语修离开后,她好像也死了,只有一副躯体摇摇晃晃,苟活于世。

她将自己的姓氏定为秦,学着秦语修的模样,变得沉稳、端庄,但并不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只是仿佛这样做,二小姐便仍然在她的身边,她的生命里,便可以残留一些微不足道的念想、难以言喻的欢愉。

血水汩汩不断,秦娘子一点点收紧手指,络子嵌入手心,融入骨血。

——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应该是春天的小路,站在陌上,等待归人。

少女走了很久,来到盛开鲜花的春天的小路上,春风吹过山谷,恍惚间,似有人笑着唤她“阿陌”,少女踮起脚尖,眺望远方。

只可惜,少女再也等不到那个归人了。

62.答

稀稀疏疏的干草、开始凋敝的高树,让视野变得明朗,此时只有起伏的地势,还可以做一些遮掩。

“她们就在这山里,给我搜,不要让她们跑了!”

嘶吼之后,是无数靴子踏过草地发出的声音,黑压压的影子,像海浪般,要吞没这座山林。

祁霏回头看了一眼,耳畔呼啸的狂风吞噬了心跳,眼前和耳朵里都是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是凭着本能往前。

跑,一直跑。

她们没料到追兵会到的这么快,而且来势汹汹,似乎不杀了她们誓不罢休。纵使裴时霁几次改了路线,甚至钻进山中,但仍然没有摆脱追兵。

裴时霁紧紧握住祁霏的手,压着目光,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她不是本地人,比起对路线熟悉的程度,她绝对比不过身后的追兵,再这样跑下去,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裴时霁呼吸有点重,空着的左手手指蜷缩,摸到了袖口里什么东西。

一个晃神的间隙,“嗖”的一声,裴时霁忽然被祁霏撞翻,裴时霁的余光瞥见一根长箭穿了过去。

两个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祁霏!”

“在这呢。”祁霏被粗壮的树根拦住,腰都快折了,扶着腰从地上坐起来,满头都是汗。

裴时霁连忙走过去扶住她,见她脸色发白,怕她还有别的地方伤着了,低头想去查看,祁霏却拉住了她,费劲地抽了口气,“就是腰疼,没别的,咱们快走吧,等会天黑了,在山里走得更慢。”

裴时霁仰头看看渐渐落下的日头,虽然心疼祁霏的伤势,但还是咬咬牙,将祁霏搀扶了起来。

祁霏一边走一边揉腰,速度比之前落下来不少,但因祸得福,滚下山坡后,那些脚步声模糊了很多,似乎离那些人更远了些。

“这屺镇究竟多少人参与了军马倒卖?一个账册,搞得他们恨不得把我们给啃了。”

裴时霁摇摇头,“一定不会少,一个牙郎能力有限,其身后定有人推波助澜。”

“是啊。”又一滴汗珠顺着祁霏的脸颊滴下去,她不再说话,似乎是为节省体力,更好地赶路。

屺镇落日早,山中又有草木遮蔽,又走过一段时间,祁霏眼前的视线便昏暗起来,耳畔似从山林深处传来一声呼啸,祁霏脚下被绊了下,身子忽然前倾。

裴时霁下意识把祁霏抱住,“怎么了?”

“你听见什么声没有?那是什么动静?”祁霏借着裴时霁胳膊上的力,站直了。

“应当是狼嚎。”裴时霁安抚道:“不用怕。”

“我没怕。”祁霏笑了笑,身体却忽然委顿下去。

裴时霁再次抱住祁霏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前都是隔着衣服,所以没有察觉到异常,而这次碰到了祁霏的手心,裴时霁才感受到灼热的烫。

裴时霁心中一惊,忙掏出火折子吹亮,看见了祁霏左后腰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祁霏再也支撑不住,靠着树坐了下去。

伤口不深,但一直有血往外流,黑色粘稠,缓慢地蔓延。

后知后觉的,裴时霁感受到左手手心黏糊糊的触感,脑海里的弦忽然崩断,仿佛那跟羽箭伤到的人不是祁霏,而是直接穿入了裴时霁的心脏,让她整个人都细微地抖了起来。

“为什么不和我说……”裴时霁连声音都在抖。

祁霏牵了牵嘴角,却没回答。

祁霏的手上也沾了一点,跑了这么久了这一点伤口越来越大,又看到颜色,她比裴时霁先一会猜到了羽箭有毒。

之前一直没跟裴时霁说,就是怕她知道了着急,慢了脚程,可现在,祁霏实在撑不住了。

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祁霏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裴时霁肩膀上,刚准备开口,身体忽然一抬,被裴时霁背到了背上。

祁霏手脚轻浮,头垂在裴时霁耳侧,声音不大,但应当是有笑意的。

“裴时霁,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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