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苍兰与木槿花(34)

作者:云深月朝 阅读记录

话未说完被打断:“南家与黄家交好,想来贺家应该也看不上南家,既然如此,那以后南家与贺家终止合作,再不往来。”

空气凝得死一般寂静。

南城就那么几个有话语权的家族,明南苏言,头两个还是联姻关系。

南云知这些话等于断送了贺家的后路,明家跟南家明确不合作的话,后面更不会有别的家族参与合作。

更何况……

“想对付人之前应该调查清楚对方的关系网。”南云知风轻云淡地交叠起双腿,说:“她是陆离歌微博中唯一出现过的朋友,贺家上下竟无一人注意到吗。”

陆离歌,陆离歌……

言疏月对女明星的“宠爱”肉眼可见,陆离歌代表的是言家。

气焰再嚣张不起来。

南云知一声一声堪比巨大的铁锤,锤得贺家人快窒息。

可他们还没从漩涡中缓过神。

女人又再度站起,歪着脑袋戏谑地凑近,一字一句:“其实我真是来找狗的,仅我一人的狗崽,你们有看见吗?”

贺爸贺妈惊悚地瞪着她,忽然,像明白了什么,齐齐看向陈绎心。

众目睽睽之下,陈绎心依然平和,她抬眸,同时口袋中的手慢慢松开。

“我确实打了他。”

无人反应,因为都没能及时接收到突如其来的转变。

陈绎心望着南云知,又说:“他想约我,我拒绝,他从背后袭击,把珠子扯断了。”

言简意骸,南云知却瞬间垮下脸,褪去最后的温和。

“背后袭击?”

去年北京机场,陈绎心便是从背后被……差点永远倒在北方的大雪里。

那是南云知的心理阴影,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好。”女人噙着笑点头,继而问贺妈:“还有什么想说?”

言下之意,死也让你死个明白。

可惜贺妈没领悟到:“她不是承认打我儿子了吗?!”

黄婷筝看傻子一样看她:“明明是贺昊天先动手的,您怎么选择性失忆?”

“我们昊天不过闹着玩拉扯一下,她——”贺妈指向陈绎心:“她一个女孩子,下手这么狠,你看看昊天的脸……”

一路沉默的正校长抹把脸,劝道:“……贺昊天家长,您还是别说话了……”

“即便南大小姐在此也不能不讲王法吧?权力不代表一切。”贺爸极力辩驳。

陈绎心低头淡淡道:“那撤销图书馆算什么?”

男人霎时语塞。

南云知拢了拢卷发,说:“什么图书馆,我倒觉得琴房不错。”

正校长:“……”

副校长:“……”

贺家人:“………………”

“您的意思是……?”

“往年南家的募捐没注意过教育方面,现在想来倒是不错的选项。”南云知从包里掏出支票,随意拿了桌上的笔,落手流畅地签字。

支票薄如蝉翼,被女人纤白的手指夹住,搁到了众人眼皮下。

“既是艺术学府,不如琴行画室各一栋吧。”

南云知合上包,松松挎到腕间,举手投足矜贵至极。

可她的侧颜冷漠又凌冽:“恕我直言,贵校虽不如南大,好歹出过不少知名艺人跟导师,歪瓜裂枣没必要搬上台面,对了,原本想怎么处置绎心?”

黄婷筝总算找到话语权:“说要开除她。”

南云知微笑颔首,像发布命令:“那就一视同仁。”

她不愿多留,面对着门口,整个人似浸入白光内,轮廓有些模糊。

“希望贵校尽快解决,别让我再跑一趟。”

说罢侧目睨一眼陈绎心,继而走出门外。

陈绎心追上去,徒留贺家几人心如死灰。

***

车内,南云知一言不发,陈绎心亦如此。

沉默的数分钟里,她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今日天气晴朗,碎色笼罩,透过玻璃晒出光圈。

陈绎心斟酌几番,开口:“你……怎么来了?”

南云知的瞳孔被照成蜜色,眼底却蜷了疲乏,

她还是沉默,明暗线割开她的脸颊,有些晦涩。

陈绎心捏紧玉珠,轻声道歉:“对不起。”

这声道歉令南云知的心忽地一下,变成细细绵绵的太阳光,千丝万缕,在空气里飞扬,舞动,无处安放。

她紧眉,问面前女生:“对不起什么?”

陈绎心诚恳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

南云知心底窜起火,一股一股的,她急速把车开到可停范围,然后拔掉了钥匙。

陈绎心茫然地望着她。

“添麻烦?”女人恼怒:“我怪你给你我添麻烦了吗?是这个意思吗?”

“在你被喊去学校之前我问过你发生了什么事,可陈绎心,你为什么总这样?”

总是不把话说完,总是这样沉默不言。

陈绎心仍然:“对不起……”

南云知那口气又涌上来,胸脯深深起伏。

半晌,她平复心绪,冷静地说:“你下车。”

陈绎心没有动弹,眼底的墨色绽开。

“下车。”南云知不容分说,解开安全带打开门,推了一把,重复道:“下去。”

陈绎心于是跌出车外,看见女人的手明明伸出来,又立马缩回。

南云知走后,陈绎心独自徘徊在马路边。

南城的天气堪比翻书,没过一会儿就电闪雷鸣,哪还有什么阳光。

雨是说下就下,砸得路人纷纷逃窜。

唯有陈绎心淋着漫无目的地游走,像只轻飘的孤魂野鬼。

她攥着玉珠从街头游荡到街尾,最后回到被抛下的地方坐着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绎心湿得透彻。

水雾淋漓之下,一双高跟鞋出现。

那人拿着把深红的伞,弯腰问:“还好吗?”

——不是南云知。

陈绎心凭声音就能辨别出来。

对方见她不吭声,竟伸手撩开了她的刘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陈绎心额心冰凉,乍地被温暖抚过,一时间忘记避开。

“你别怕。”手的主人蹲下,伞隔绝出一方天地,圈拢圈定住二人。

“去躲躲雨吧,我的店就在那儿。”女生指指身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是家很小的纹身店,别介意。”

水线相连的路对岸,霓虹灯闪烁,纹身店立在朦胧的尽头似真似假。

陈绎心盯了片刻,慢慢起身……

***

南云知开到半路便后悔了,雨下这么大,冲刷着玻璃,冲得透明干净。

她注视车来车往,有女孩子们挤在同一把伞下笑嘻嘻地奔跑。

泥泞勾勒住她们的校服裙角,她们你追我赶,而后蹦蹦跳跳拐入人行道。

此刻红绿灯交替,后方车见她半天不走,滴滴按响喇叭。

南云知被刺耳的喇叭声拉回现实,打灯开回拐弯车道。

她降了点窗,听见外面风声呼啸。

陈绎心不会还在原地吧?

心情逐渐焦急,但又不断自我安慰着,这么大雨,狗都知道躲。

拐弯,等绿灯,再拐弯。

车越开越快,南云知懊恼。

不该抛下她的。

——可她是真的生气。

陈绎心情绪太稳定,一味平和,一味一言不发。

日常沉默内向没关系,谈恋爱属大忌。

她没有怪她惹什么麻烦,更何况那是麻烦吗?不过挥挥手的事情,反正南纬的灰色产业足够盖一百间教学楼。

南云知握着方向盘深呼吸。

她其实是怪她不说不告诉,光凭她一个人怎么解决?

雨雾尽头,灌木丛暗暗升起,南云知开出隧道,开到路边。

那彩灯飞旋的灯牌下——无人。

南云知又往前开,还是没有人,只有被浇得耷拉的树,可怜兮兮地摇曳在风雨中。

是了。

女人面色苍白,悲切地想,是她亲手把她推出车外的。

当时陈绎心根本没想反抗,一米七几的人,学打击乐的人,能挥拳揍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生的人,要想挣扎怎么可能挣扎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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