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和纸飞机(18)

山虽然不算高,但也能把整个皁镇都笼在眼底,高低不一的房屋和指甲盖一样小。

夜色来得很快,湛蓝天幕像被上了墨汁,唯独星星幸免于难,被那魆黑的色调一衬,变得更亮了。

陆念正想给沈歆发信息,便见前面那人弯下腰。

沈歆嘴里还咬着那半截棒冰,里边其实早化成水了,她扭头说:“我背你吧。”

陆念仰头往上看,到山顶其实也就几步路了,用不着背。她把棒冰喝完了,往沈歆肩上一推,催促前面那人走快些。

“你还走得动么。”沈歆腰还弯着,手撑在膝盖上,帽沿压着额头的那一圈已经全是汗,头发贴着脖子。

陆念在她背上写了个“行”字。

沈歆只好往前走,走了几步没听到动静,转身时看见陆念还在远处的山石上靠着。她只好走了回去,弯腰说:“快点,再不上去天就全黑了。”

陆念这才趴了上去,鞋尖点着地,不想把重量全压在沈歆那。

沈歆脸上脖子上汗涔涔的,背着人慢吞吞往上走,一边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背过谁呢。”

背上的人没吭声。

毕竟是上山的路,沈歆本来就走得吃力,再背上一个人,走得就更慢了。她长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关说:“我喷了香水的,应该还能闻到一点,玫瑰味儿。”

陆念还真凑近了闻,的确是玫瑰味,一股子大城市的味道。

山顶没人,上面修了两个观景台,台边立着硕大的山石,上面刻着景区的名字。

天色暗下来后,山风也不热了,只是刮得狠,沈歆本来就没扎头发,被风那么一刮,全招呼到了脸上。

沈歆坐在观景台的亭子里,长呼着气,把余下那点棒冰水都喝了。

陆念正定定往山下看,山底下灯光熠熠,像星河倒灌人间。

沈歆把包拉到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了个册子出来,嘶啦地撕下来一张。

那声音清脆,陆念蓦地回头。

沈歆在包里找了一阵,终于摸到了笔,伸手给陆念递了过去,说:“给你一张纸,随便写点什么。”

陆念看了数秒才接过去,摘了笔帽却不知道要写什么,思索了许久才写了个“烦”字。

看起来是真的烦,沈歆心说。

笔帽再一盖上,陆念把纸还了回去,不大明白沈歆让她写这个干什么,却见沈歆把那纸折成了飞机。

沈歆走到观景台的边上,扬声说:“看我。”她对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用力丢了出去。

纸飞机被风一卷就没了影,不知道飞哪去了。

陆念愣住,又见沈歆走了回来。

沈歆朝她脸前虚虚一抓,继而又低头往拳头上吹了一口气,嘴角一翘便说:“行了,烦恼飞走了。”

陆念跟着笑了。

说起来,沈歆到皁中也算是有一段时间,却还是头一次听到广播找人。

皁中的设备都是旧的,广播也好不到哪去,喇叭总是能吱哇吱哇响半天,人声全被噪音盖过去。

临近期末,学校没什么活动,广播也不太用得上,只有傍晚放歌时响起来。

这天的广播响得格外早,还没到放学的点,就滋滋呀呀响起来了。

沈歆听不清广播员在念什么,但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的手肘被撞了一下,回头时只见陆念把下巴往教室喇叭那抬。

再一听,广播员还真念了她的名字,说是有人找。

这种事多半是熟人干的,再一排除,铁定不是林女士。

沈歆去了广播室,还真看见了个熟人。那男生站在门口,笑得一口白牙全露了出来。

“歆姐,你新学校这广播还挺好用的。”那人说。

广播员在屋里探头,小声嘀咕道:“我就说你要找的人在高二一班,直接过去找就行了,不难找。”

沈歆冲这人使了个眼色,二话不说就往树林走,上下打量了一阵说:“你不上学啊,怎么到这来了。”

“听说你转学了,我可是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这学校的,没别的意思,就想来看看。”袁宙说。

沈歆哭笑不得:“你还关心我上学啊?”

袁宙憨憨地摸了一下头,难为情地说:“其实我也和家里吵架了,我没旷课,请了假过来的,正好这几天牙疼,也该去看看牙医。”

“你跟家里吵架,为什么要来找我。”沈歆奇了怪了。

“就……”袁宙一顿,“还不是因为跳舞的事,他们说你都不跳那玩意了,也不让我报名接下来的比赛。”

沈歆眸光微黯,没精打采地笑了一下,说:“你想让我帮你劝你爸妈啊?”

“不是,我这不是想找你开导开导我吗。”袁宙说。

“我开导你,那谁开导我?”沈歆往树上一靠,手臂也环至身前。

“你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二话不说就退学呢。”袁宙又说。

沈歆确实这么想过,可没想到现在不光没走,还认真学习了起来,想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看开的?”袁宙锲而不舍地问。

沈歆嘴角翘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说我能看开么。”

“欸。”袁宙拳头往掌心一砸,“我就知道,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的,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啊,什么时候回潠市?”

“不知道。”沈歆回答。

“啊?”袁宙不解,还有点痛心,“这就舍不得了吗,交上新朋友了?”

“啊。”沈歆应了一声。

“真的假的,我能见见吗。”袁宙瞪直了眼说:“我以为你和这小地方的人会合不来呢,我刚到这的时候连出租车都打不到,我差点就订返程票直接回去了。”

沈歆想到陆念,摆手说:“算了吧,你和这的人大概合不来。”

“为什么啊。”袁宙问。

沈歆思索了一阵说:“小地方的人,大多单纯。”

斑驳树影微微晃动,蝉嚷嚷不休。

沈歆看时间不早了,生怕在课上迟到,问他:“你住哪,我可不会收留你。”

“我订好旅馆了。”袁宙有点嫌弃,努了努嘴:“旧了点,但找不到更好的了。”

“将就将就吧。”沈歆说完就朝教学楼走,抬手遮至额前,迎着光微微眯起眼。

男生在后面问:“哎姐,你这是去哪,别告诉我你要上课去了。”

沈歆眉一抬,“我不像是能好好学习的人?”

“那倒也不是。”袁宙脚步一顿,总觉得沈歆哪里变了。

沈歆恰好踩着点到教室,她坐下时同桌正在草稿上写字。

陆念那草稿一般是用来算数的,要是用来写字,多半是为了给沈歆看。

沈歆把头发抓起,侧过身去看。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沈歆把试卷从抽屉里翻了出来,头埋进抽屉里摸出来一面镜子,照着镜子整齐起头发,一边说:“哪能迟到早退呢。”

第17章

讲台上,曾悉正在讲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敲着黑板说:“第一份模拟卷的难度全靠最后一道题拉高,你们写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底下一片哀嚎,光听声音就知道这题目不可能简单。

曾悉笑了,“不难就怪了,这可是组里特地挑出来的题目,全年级里,这一道题得满分的人不超过五个,正巧我们班上就有一位。”

她话音刚落,整个班都静了下来,齐齐回头朝学委看去。学委连连摆手说:“不是我,别看了啊。”

学委这么一说,其余人更好奇了,曾悉让他们猜,他们就把班上排名前十的都说了遍,可曾悉一直摇头,那表情高深莫测的。

“都不是,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我也猜不到。”曾悉说。

林悱趴在课桌上,嗤了一声,“总不会是陆念吧。”

曾悉朝陆念那看了过去,慢吞吞开口:“陆念这道题拿了满分。”

大半个班级的人全傻眼了,冯秋此前就看过陆念的卷子,但再次得知时还是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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