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有人在等我(81)

作者:雲程 阅读记录

她不能理解,直到她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戏剧性,明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却开始不断祈求上苍。

时间一久,祁牧野就掌握了规律,当暮钟敲到第一百零五下,她总能听到许朝歌推开大门的声音。她受不了等许朝歌穿过小院这样漫长的等候,往往都是暮钟一敲响,她就起身走到门口,在心里默默倒数着,在许朝歌推开大门的那一刹那,或是猛地拥她入怀,或者缓缓张开双手,看着许朝歌红着脸、带着甜蜜的笑容走向她的怀抱,在她的怀里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她一直觉得“我回来了”这样的话语总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是久别重逢之后的释然,是漫长的等待里的焦灼,是看到归人时骤然涌上心头的温暖。从小到大,祁牧野都觉得语言只是一种工具,直到她开始在门口默默守候,望着天空,竖起耳朵倾听尘土飞扬的声音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语言可以带来这样的震撼。

原来并不是没有意义,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懂。

陆琦来看过她的伤势,身上的淤血大多都已散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尤其是脸上那片,像极了贪玩时不小心沾上的灰尘。有时许朝歌也会盯着她的脸傻笑,气得祁牧野嚷嚷着要将自己自制的口罩戴上去。

小腿的伤也已好转,可以走动,但是不能剧烈运动。听到这个消息祁牧野简直是喜上眉梢,一个劲地给许朝歌使眼色,不断暗示她。许朝歌拗不过她,只好按照祁牧野的描述,托人给她做了根拐杖,每日扶着她前往面馆。

祁牧野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许朝歌不敢放她一人在街上走着,每回都与她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随时关注她的动作。

越靠近面馆,熟识的人就越多,瞧见两人暧昧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打趣几句。许朝歌是铭朝人,她都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祁牧野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况且明年她就能和许朝歌修成正果了,她们无所畏惧。

面馆的四个伙计对二人的住址越来越迷惑,就连叶珉仪这样的忠实迷妹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

但许朝歌是老板,况且二人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纵使在心中怎么抓耳挠腮,他们也无法开口询问二人的关系。

暧昧就暧昧着吧,暧昧中的情侣更有助于他们磕糖。

骨头是身上最难痊愈的地方,祁牧野的拐杖拄了将近两个月,一旦没有支点,走起路来仍是隐隐作痛。年幼的孩子总是喜欢学人动作,每回散学,他们总学着祁牧野的模样,一瘸一拐地排队走向各自的父母。乍一看,还别说,整齐得很。祁牧野又气又笑,决定明年就让这几个小鬼头来当花童,每日让他们排练,看他们还敢不敢嘲笑她?

许朝歌教过他们两个月,这几个孩子也渐渐与她熟识,意识到许朝歌甚至比他们的先生还要温柔。若是不会写,先生只会在讲解之后让他们多抄几遍,但是许朝歌不会,她只会夹着嗓音轻声细语地向他们解释,再摸摸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回去慢慢理解。

大概是爱屋及乌,这些不时吵闹的孩子在许朝歌看来也分外可爱。

面馆的四个伙计也会来到隔壁蹭课,面对大自己那么多的同学,他们总是格外好奇,缠着他们问东问西。这四人的接受能力已经不及孩童,这几个小鬼头就热衷于教他们的哥哥姐姐学习,以此获得格外的成就感。

“不许打扰许姑娘。”小孩子总是坐不住,祁牧野一让他们休息,他们便一窝蜂围到许朝歌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人类的八卦之心总是亘古不变的,从许朝歌的籍贯到童年生活,从许朝歌的创业史到她将来要与祁牧野生几个孩子,八卦的精髓算是被这几个小鬼头掌握了。

祁牧野平时极少接触小孩,她从未想到小小年纪竟这样口无遮拦,饶是她这样厚脸皮的现代人都听得面红耳赤,更何况是许朝歌这样容易害羞的女子。

每回她都是板着脸,端着先生的架子强制几个小鬼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随后站在许朝歌桌前,又是咳嗽又是扣桌角,晃着身子踌躇好久,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前面。

许朝歌学得很快,祁牧野花了许久准备的笔记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不时与祁牧野讨论其中的疑惑。祁牧野在现代不是干水利这一行的,对水利的研究也就开始了几个月,面对两人都不懂的问题,总是能与许朝歌面红耳赤地争论一番。

祁牧野擅长画图解题,有时候说不过许朝歌,她便咬着牙,气势汹汹拿来纸笔,画出示意图,委屈巴巴地指着图纸:“你看,我说的才是对的!”

有时候因为一个问题,吵一个晚上也没有个所以然来,烦得祁牧野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在画着图纸,次日趁学生在写字,赶忙拿着图纸继续与许朝歌争辩。

祁牧野在激动时难以控制自己的语气,一着急,音量就大起来。起初只是用气声交流,谈着谈着,不觉成了正常音量。几个孩子也是偏心得很,许朝歌与她争辩时,他们默不作声,一旦祁牧野开口,他们就齐齐回头,学着她的语气,皱眉道:“先生,不要打扰许姑娘!”

祁牧野:······

好歹也知道她才是先生。

每每这时,许朝歌总是带着小人得志的笑容,问:“你还要讲吗?”

祁牧野带着怒气瞪着许朝歌,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回家你就完蛋了!

倒也不是祁牧野回家真的会对许朝歌做什么,只是觉得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写下这样的话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禁忌感,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浪花。

况且因为这句话,许朝歌总是能想方设法地讨好她,做些让她开心的事。

她想,受到偏待,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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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第 52 章

如果一切记忆都能停留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或许所有的故事都不会那么刻骨铭心。

因为腿伤,祁牧野未能与许朝歌一同前去赏花,尹江的桃花落了,汛期来了。

这场雨来得比衍武二十五年的那几日噩梦还来得猝不及防,饶是像祁牧野这样早有准备的人,也被它打得措手不及。

暴雨当晚,祁牧野便带着几人转移到高地,卸下家中的木板以备不时之需,几人冒雨在高地上搭了个避雨的棚子,瑟缩着等待黎明。

祁牧野马不停蹄,连夜求见县丞,乞求他尽早转移百姓。密不透风的雨珠拍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电撕裂夜空,祁牧野在雨中跪了半个时辰,只换来一句“杞人忧天”。

当今县丞来自中部地区,并未见识过东部沿海的暴雨,再加上但是朝廷风气就是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员们宁愿安分守己度过派遣期回京述职,也不愿抬抬手救百姓于水火。

许朝歌已经驾着马车回双横村疏散群众。那儿地势更为低洼,且附近多山丘,一旦爆发山洪,整个村落都将难逃此劫。

既然县丞靠不住,祁牧野便只能靠自己。她站起身,拔腿就往旅社跑。她给学子们讲了那么多知识,他们更能意识到此次暴雨的严重性。官府无用,那便让百姓拯救百姓。

她身上穿的是棉质外衫,棉布吸水,加上她的腿伤,跑得慢,整个人加上满身的雨水,跑得更加吃力。她狼狈地跑到各家旅社,无暇顾及体面,敲响各个学子的房门,拜托他们与她一起疏散城中的百姓。

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懵懵懂懂,有些过了好久才明白祁牧野所说的严重性,后知后觉地回房穿起蓑衣,挨家挨户地敲门劝说。有些站在原地愣神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回房继续睡觉,对他们来说,祁牧野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些浮于表面的描述,他们从未经历过,他们从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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