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叶玲珑以为《白蛇》只是在说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里，一个被迫害关押的著名舞蹈家与神秘男青年的故事。只是，她慢慢读出了蹊跷。

书里说，“青蛇向白蛇求婚，两人定好比一场武，青蛇胜了，他就娶白蛇；白蛇胜了，青蛇就变成女的，一辈子服侍白蛇。青蛇败了，舞台上灯一黑，再亮的时候，青蛇已经变成了个女的。”

“我19岁，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原来有模棱两可的性别…有无超然于雌雄性恋之上的生命？在有着子宫和卵巢的身躯中，是不是别无所择？我轻蔑女孩子的肤浅。我鄙视男孩子的粗俗。”

“那样长而俊美的鬓角，要是真的长在一个男孩子脸上该多妙…他知道她全明白了。但不能道破。谁也不能…”

“这个叫珊珊的女孩子来了两三个礼拜，闲话就有了。说她们两互相看的时候，眼光不对，像男人女人那样的眼光；笑也笑得不对，讲话声音也不对。”

“徐群珊，徐群山。前前后后她已得到解释：一个女孩倾倒一个美丽的女舞蹈家，不是很可理喻的吗？”

读着读着，叶玲珑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很响很清脆的一声，她幡然醒悟。原来这个故事写的不是男男女女之爱，而是两个女人。

玲珑觉得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萧卿，一瞬间心乱如麻。她只能又低下头强迫自己再读了一遍，这一遍玲珑知道那个“他”其实是“她”，那个“他们”是“她们”。

她看到徐群珊对舞蹈家的爱慕与迷恋，看到孙丽坤将珊珊当作生命中唯一的光，看到她们在小树林里亲热得不行的模样，也看到最后的无奈。

小说结尾戛然而止，而叶玲珑的心上竟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空空落落、深无止尽，她终于听到了洞里的回声。

玲珑想自己应该是喜欢萧卿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而这种感情也突然被定义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暗恋过男生，也对其他女生没有感觉，但萧卿不一样。

她喜欢萧卿的模样，会偷偷保存那些照片；也喜欢萧卿的声音，会反反复复听那些语音。还有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总想着要跟萧卿偶遇。

书店里人似乎多了起来，热闹嘈杂，叶玲珑只觉得周边的空气像是一点点在被抽离，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萧卿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玲珑怎么了？”

“啊…”

叶玲珑听到萧卿的声音，慌乱地把书合上，用手遮住封面。

萧卿却只当是没看见，自然地问，“我们去结账吧，不早了。”说完她先走了一步，留出给玲珑还书的时间。

而叶玲珑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眼眶微微红着，像是落荒而逃。但是后来晚饭还是没吃成，电影也没看成，玲珑借口家里有事要先回去了。

因为她的心里很慌，也很乱。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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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饭点的万达商场内人潮涌动，生意火爆的餐厅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叶玲珑执意要回家，她努力掩饰起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不敢抬头看萧卿。

“萧行长，我自己打车吧。”

“今天不好意思，妈妈有事喊我回了…”

说完，叶玲珑转头就要走，只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萧卿拽住了。萧行长说，“这个点出租车交班很难打。我送你吧，中药也还在车上。”

玲珑发现自己已经把中药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卿握着自己的手上，只要再往下一点，她们就可以十指相扣了。

想要拥抱，想要牵手，甚至看着萧卿的嘴唇还有接吻的冲动，叶玲珑感觉到自己真是完了。她怕跟萧卿对视，怕目光一相碰，她的心思都会被她看穿。

叶玲珑想起《白蛇》里是这样形容孙丽坤她们的，严歌苓把她们的目光相碰比作是曲折狭窄山路上的两对车灯，彼此互不相让，坠入深渊。

而玲珑不害怕坠入深渊，她只是不想萧卿让觉得自己不好。

萧卿的成熟理性、聪明果敢还有温柔体贴，都是叶玲珑所仰慕的，她以她为目标。只是现在玲珑突然发现自己不单单是仰慕，她还有喜欢还有爱，还有在一起的冲动。

叶玲珑跟着萧行长走向停车场，她看着晚风吹起萧卿风衣的下摆，无端端就被撩动了心弦。特别是当萧卿回头时，玲珑想“心跳漏了半拍”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

远处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叶玲珑知道今天自己失态了，她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萧卿吃饭看电影，也许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只是玲珑好像做不到。

但还好萧行长一直是这样善解人意，她处处照顾着玲珑的感受，对于她的反常也并没有多问。两个人在车上一时无话，萧卿像是怕玲珑尴尬，顺手打开了音乐。

是首老歌，金海星唱着，“只想抱着你的背脊不想放，为何美的东西总叫人感伤；只怕你每次转身，我会以为看见明天的艳阳。”

萧卿开车很稳，她在斑马线前停下耐心地等着行人通过。玲珑也朝前看着，有一对小情侣黏在一起过马路，女生靠在男生怀里笑得甜甜的。

“玲珑想谈恋爱了？”萧卿转头问道。

“没…”

“哦。”萧卿笑了下，继续开动汽车。

叶玲珑看着萧卿的笑，看着她耳朵上的银色耳钉，一瞬间又觉得心跳加速，脸红害羞起来。真的是作孽，玲珑很心塞。

下车后，玲珑抱着一大袋中药仓皇地逃回家，萧卿看着落在座位上的书无奈地笑了下。进家门后，妈妈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问起玲珑最近和陈立阳怎么样了。

“妈，我跟他不合适。我们说开了。”叶玲珑闷声说。

“怎么不合适了？”妈妈放下手上的活，关切地问。

玲珑却有些不耐烦，“就是不合适。”

妈妈叹了口气，继续剥着毛豆说道，“那不合适就再换一个，你舅舅上次说起有个男孩子还不错，要么…”

只是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玲珑打断了，“妈，我现在工作太忙，都没心思。”

“工作归工作，终身大事还是要长点心，你看你同学…”妈妈还不停地在唠叨着，玲珑却已经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叶玲珑下意识地打开朋友圈，一个劲儿往下翻，终于找到了萧卿那条。李斌斌的评论还挂着，萧卿一直没回复。玲珑知道她是希望萧卿夸自己一句好看的，虽然并没有这个可能性。

而令她更难受的是，萧卿与自己不同，萧卿是穿过婚纱带过戒指和男人结过婚的，不像自己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爱上一个女人。

玲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瞬间爱上萧卿的，或许是在最委屈的时候萧卿帮她整理领花，或许是滂沱大雨中萧卿为她停下了车，也或许是她借她衣服、她帮她带手链。

只是不管怎样，叶玲珑想这样的暗恋最后都会无疾而终吧，毕竟萧卿是喜欢男人的。

而此时住在二十层的萧卿打开了手机相册，她发朋友圈的照片只是一张截图，原图在她的收藏夹里。画面的一半是《你今天真好看》这本书，另一半是叶玲珑放在桌上的手。

这个收藏夹里只有两张照片，除此之外就是之前玲珑戴金玫瑰手链那张。萧卿笑着摇了摇头，她今天本来还想哄小姑娘去买根好看的手链戴戴。

她正想着，晓婷却发来了一条微信。

师妹说：萧卿姐，我刚产检回来。指标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萧卿立马回了个电话过去，晓婷带着哭腔说，“萧卿姐，我hcg翻倍不太好，B超也没看见孕囊，现在要住院打黄体酮和hcg保胎针了。”

晓婷说的这些术语其实萧卿不太懂，但她听见师妹最后哽咽着说，“我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孩子的，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