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喻长宁并不后悔那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此时却有一种恍惚感，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欠下的债终有一天需要偿还。

楚云苗也有些好奇，不过她很善解人意：“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并不在乎。

“你自己……想说吗？”

喻长宁闻言，温情脉脉看向她，勾起唇角：“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如果没有帝君，我也会找个时间把事情告诉你，不过可能要再拖几年，等到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再说。但现在帝君既然已经挑明，我想说，也应该跟你说。”

没有等楚云苗再发表意见，她深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还记得，在我们还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你身边没有其他任何要好的朋友吗？甚至云欢和云黎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你也跟她们不亲。这一切……其实都是我在暗中故意安排的。”

楚云苗闻言，微微张大嘴巴。

喻长宁咬咬牙，强迫自己说下去：“大概是因为当局者迷，你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只是觉得其他人忌讳你的身份，所以不敢跟你交心。但其实，这种情况不仅帝君，连太后和皇后都隐隐有所察觉。有段时间里，她们热衷于给你介绍同龄的玩伴，但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挡住了。”

说到这里，她居然笑了笑：“面对那些要强的，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再也不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面对那些性子软的，我可以比她们更弱，她们不争不抢，我就装病把你引走，反正他们也不敢找来……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小招数，但大抵就是这两种花样了。

“这些方法非常好用，总之在我被迫离开之前，你身边只有我一个好友。”

随着她的话，楚云苗还真的回忆起某些画面。

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学期在学校遇到过的方眷羽，她分明就是故事里那个性子软的小配角。喻长宁装病把她骗出皇宫，一直到长大，她脑海中都没有方眷羽这个人的存在。

喻长宁观察她神色，继续道：“至于云欢云黎……那一次我做得太过了，几乎要触怒太后和皇后。你们三个本是亲姐妹，我霸占着你不让你和两个妹妹培养感情，让她们对我也恼怒起来。我很快注意到这一点，思索过后，觉得云欢云黎对我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威胁，于是才带着她们两个一起玩。”

“这次‘让步’很有效果，打消了当时太后和皇后对我的疑虑。咳，不过……”她舔舔干涩的唇瓣，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懊恼，“却没有瞒过帝君的眼睛。按照帝君自己的说法，她好像就是从这一次开始注意到我的。然后在暗中观察时，越发觉得我这个人心思重，不应该留在她的宝贝女儿身边，不然迟早会把你从她们身边抢走。

“帝君一开始也觉得不能干涉你的交友情况，于是只是忍着不快，通过其他手段想要给你介绍新的朋友。一直到我二次分化，分化成一个Alpha，她才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于是便亲自找到我，威胁我许下承诺……也就是后面你已经知道的那些事情。”

楚云苗喃喃：“原来是这样……”

喻长宁点头，抿唇端坐着，像在等在审判的囚徒。

楚云苗回神，看着她问：“说完了？”

喻长宁：“对。”她重新思索一番，确认没有遗漏，点头确认道：“就是这些了。”

楚云苗低下头，重新为她上药，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柔，反而故意加重了力道，狠狠按在伤口处。喻长宁是什么身体素质，这点伤对她来说连轻伤都算不上，但此时她却借着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硬是挤出一个难以忍受的表情，口中呼喊：“嘶——痛痛痛——”

楚云苗瞪着眼睛：“痛死你算了。”

喻长宁可怜兮兮垂着头，故意道：“我不痛……你继续吧，我能忍住。”

楚云苗抿唇，看着她眼角憋出的泪花，面上不屑。

“都已经全部上完药了，还继续什么？”她道，“你就是活该，母亲应该再多揍你两下。”

喻长宁点头：“嗯……早知道我就不还手，让帝君和你好好出出气了。”

楚云苗张张嘴，还是反驳道：“我可没有觉得打你一顿就能出气。”

喻长宁闻言，肉眼可见慌乱起来。

她双手拉住楚云苗的手腕，低声道：“云苗……不要和我分手……”她看着楚云苗的眼睛，真诚而又惶恐地表示“这有这一点不行，其他的，你想怎么出气，我都配合你，好吗？”

楚云苗一愣。

她没看过喻长宁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样的喻长宁，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来得脆弱。无需动刀动枪，楚云苗只要一句话拒绝，就能将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她问自己，我能这么做吗？

当然能。

听完喻长宁那些自首词，她并非不生气。回首过去，在自己单纯将对方当成亲密同伴的时候，喻长宁已经在算计她身边的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叫她生气？

那她要这么做吗？

楚云苗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心中和自己拉扯好几个来回，她陡然间意识到，当年那些事，并不是靠喻长宁一个人就能成功，这背后必然有她自己，或有意或无意的默许和配合。

当年喻长宁装病引她过去照顾她时，躺在病床上，她仍旧是充满生机与锐气。楚云苗并不蠢，当年过去探病的第一时间，她就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喻长宁并没有信息中说的那样病得严重。

但她没有戳穿，她想，只要喻长宁说她病了，不论如何，她都愿意哄着对方。

一直以来，她都是喻长宁的帮凶。

想到这里，楚云苗忍不住笑了出来。

五十步笑百步，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喻长宁呢？

喻长宁听见动静，惶惶然抬起头，望进她眼中，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楚云苗把头轻轻靠在喻长宁肩膀上。

感受到喻长宁的僵硬，她想了想，扯了一个玩笑：“其实我觉得母亲是有私心的。”

喻长宁没有收到最终判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闻言只能机械性发出一声：“啊？”

“我在想，母亲为什么要等到你分化成Alpha才忍不住动手呢？”楚云苗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肯定抱有一丝侥幸，想着如果你要是分化成Omega，那就两全其美了，她就可以安心任由你留在我身边，最后顺其自然成为长公主妃。

“只不过后来看到你分化成Alpha，怕我即使分化成Alpha也压制不住你，这才忍不住动手，强硬要将你从我身边推开。”

“这样想来……”她抬起头，认真看着喻长宁，说道，“或许母亲从一开始，就是满意你的。”

喻长宁没跟上她的思绪：“帝君？满意我？”

“嗯！”楚云苗重重点头，为自己的满分推理感到骄傲，“母亲从一开始就很满意你，满意你留在我身边。”

喻长宁终于回神。

理清了楚云苗那一番话，她无奈一笑：“那看来……还是我的不对。我要是分化成Omega或者Beta，我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阻碍了。”

听到这话，楚云苗却摇摇头。

大概是有之前隐瞒性别装成Alpha的经历，在这方面，她比喻长宁看得清：“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并不重要，如果只要靠着性别就能恋爱，这世界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感情悲剧了。当初我们重逢，你以为我分化成Alpha的时候，有动摇到你想要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决定吗？”

喻长宁摇头：“当然没有。”

她长舒一口气：“不管你分化成什么，只要你是楚云苗，我就会……翻越任何阻碍回到你身边。”

楚云苗点头：“那不就好了。”

喻长宁心中浮起一丝侥幸：“这么说……对当年的事情，你不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