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176)

作者:酒醉的福蝶 阅读记录

侍女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生怕一句话说不好现在的殷九弱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三王匆匆忙忙唤来魔界最负盛名的几位大夫,来给殷九弱看诊。

他们远远地用灵力查探殷九弱的身体情况,壮着胆子说道:

“殿下受,受过濒死的重伤。”一位大夫看见鲸王已经吹胡子瞪眼起来。

“但现在殿下只是过度劳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濒死的重伤又好了?你们在糊弄谁?”鹰王望着殷九弱青衣染血的背影,忍不住声音大了点。

几个魔族的大夫同时叹了叹气,“我们所诊断出的结果便是如此,殿下身负魔尊传承,在经受某种力量的打击时,挺过一息,便犹如春花盛开,从重伤中复苏。”

狼王见周围无人敢接近殷九弱,当机立断说道,“别吵了,先安顿好殿下才是上策。”

于是,一群人又兵荒马乱地找来八人抬的轿子,想要把看上去体虚气弱的殷九弱送回寝宫休息。

红透的枫树下,殷九弱突然停住,一双盛满血泪的眼睛定定看着大家。然后摆摆手,示意她想要一个人慢慢走。

明明那天她也是这样走啊走啊,就遇到扶清了,怎么今天就遇不到了呢?

所以,是不是再多走一走就会遇到扶清了。

那她就多走一走吧。

鲸王跟在后面满脸担忧地看着殷九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讶地说道:

“殿下不是说过再也不穿青色的衣裳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鹰王心里也咯噔一下,额头上冒出了一丝丝冷汗,沉声道:

“你没记错,那是殿下第一次回魔界的时候说的,再也不穿青色衣衫,不吃点心甜食。”

“那现在这是怎么了……”鲸王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狼王拦住两个想要冲过去询问始末的人,“你们看殿下现在是能交流的样子吗?青色衣裳还能和谁有关,我们都心知肚明,等殿下恢复过来再做打算。”

鲸王和鹰王干着急了一阵,只能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派人去神界询问可有大事发生。”

殷九弱走过水波潋滟的湖面小桥,面前是镇风楼恢弘的大殿。

湖面涟漪中白色的莲花花蕾竟然竞相开放,成千上万的花在立于水面,风吹来像是舞女的裙摆那样盈盈舞动。

这些花落在她眼里,反倒成了血红色的,她记得那个人常常在这里看花……说是看花,其实是为了看人。

殷九弱笑了笑,嘴角咧开的时候,有鲜血顺着脸颊滴下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

岁歌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九弱,你还好吧?”

她刚问了一句,殷九弱忽然转身往镇风楼走去,忽略掉这人身上的血迹,仿佛能看出一种意气风发的味道,可青色血衣在风中鼓动,像是一面昭示不详的青色妖瘴。

“九弱,你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快睡一觉吧,”终于,岁歌的着胆子不由分说地将殷九弱拉回寝殿里,按到床榻上强制给她盖好被子。

“我不困,我要等她。”殷九弱反抗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帐顶。

“你要等谁?”岁歌跟旁边的十三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没明白殷九弱在说什么昏话,“九弱,有谁要来吗?”

“她会来的,我不睡觉。”殷九弱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困极,却还倔强地睁大眼睛。

躺在寝殿的床榻上,鼻尖好像仍然能闻到残留的清甜香气,殷九弱缓慢地闭上眼,也不知道扶清会变成谁,又或者变成什么动物来找自己。

会不会等她睡着,女人又会悄悄过来与她同眠,再在黎明时不动声色地离开?

会不会等她睡起来,就能看见一只白团子蜷缩在自己怀里,粉色的肉垫还抱着自己的手腕,呼吸温温热热?

会不会她现在高烧的话,扶清就会端着甜甜的热汤,一勺勺地喂给她?

那么,她想睡着,还想发烧。

“九弱,你乖乖睡一会儿,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很担心的,听话啊,”岁歌刚想给殷九弱掖被角,谁知道本该虚弱无力的人来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

侍女和其他几位王妃都喊了起来,“殿下,你要做什么啊,外面下雪了啊。”

偌大的魔界不知什么缘故,竟然在九月飞雪,一整片的红枫孤清灿烂,暖雪如细尘般穿梭而来。

天下暖雪了。

有侍卫和侍女小声地讨论说:“九月下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怪得很。”

殷九弱静静地看着茫茫的一片白与红,远处种满青竹的高山小径上,好似有一道淡如雨雾的身影,有莹尘萦绕,一直在等着她。

她止不住一直朝着那身影追去,幻影转瞬破碎,晶莹剔透的光尘被碾入风雪。

哪里有什么身影在等她,不过是空落落的月光罢了。

身后有人打着伞追上来,岁歌气喘吁吁地问道:“九弱,你不穿衣服跑出来干什么,本来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再风寒了你那三个叔叔不得急死。”

浓如墨色的天幕下,殷九弱纤浓漆黑的睫毛沾着雪粒,她伸手接住一片暖雪,雪水融化后却是滚•烫的。

她并未回头,只平静地说:“我想发高烧。”

侍女、岁歌和几个跟过来的王妃:“……”

“殿下她该不会已经发烧了吧?”十三王妃小声跟岁歌嘀咕。

岁歌走过去,抬手试了试殷九弱额头的温度,还算正常不是很烫的样子。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殷九弱低下头笑了笑,突然说道:“那我睡了。”

剩下好几个人呆呆站在雪地里,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女,殿下她不会是中邪了吧?”十三王妃拉拉岁歌的衣袖,满脸担忧,“是不是在神界遇到什么了?”

岁歌半眯着眼睛,月光在雪地上照出一片深邃光影,她看着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暖雪,心里沉沉地下坠。

殷九弱的寝宫大门紧闭,只留了一盏青纱灯挂在床边,其他灯全都灭掉。

“殿下,不怕黑了吗?”小十三觉得自己今晚的疑问都快顶过去几十年了,可真的满心满脑都是疑问,偏偏还没任何一个人能为她解惑。

岁歌摇摇头,安抚道:“大家都快回去休息,这雪……也不知道会下多久。”

众人只好作鸟兽散,又纷纷去大夫那边询问过几次殷九弱的情况,得到的都是性命无忧的回答,便慢慢放下了心。

寝宫里,一觉醒来的殷九弱并没有让侍女再像往常那样点燃那么多烛火,她就着几盏足够照亮的琉璃灯,吩咐着侍女去库房取来自己要的东西。

“九弱,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岁歌本以为殷九弱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没想到她用完晚膳一过来,就听侍女说殿下让她们把库房里的杂物全部拿过来。

“我想看看前几年的东西,应该能找到吧,”殷九弱穿上一件宽宽大大的青色衣衫,漆黑长发随意披散并未簪起,显得十分凌乱可怜,像一只毛茸茸找不到主人的小狗。

“你找什么?”

岁歌看着殷九弱慌慌张张到处翻箱倒柜,找出几件纯黑色的锦衣,衣摆上绣着玫瑰金色的桐花纹。

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殷九弱只找到这么一件玄黑法袍,除此之外再无旁地,她站在窗前呆呆地抱着衣衫,眼里缓缓地无声无息流下泪来。

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扶清为什么没有来?

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除了几件衣服一块玉珏,再无任何留给她的东西。

她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她了?

她又想其实狠心的人是她殷九弱才对,是她狠心地不接受扶清,还狠心地想要炼化忘川紫檀叶,结果证明那就是个笑话。

她的一生都好像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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