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50)

作者:酒醉的福蝶 阅读记录

她此刻什么也未想,只是不允她与殷九弱就此缘尽。

就算自然真法要阻止,也不允许。

然而,刺骨的朔风横扫大地,劫运将雷电和暴雨倾泻而下,愈演愈烈,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神罚。

殷九弱不明白为什么扶清还未飞升,就能引动神力,她只看见女人古镜一般澄明的眼睛,眸光破碎,狠戾凄艳,好像有什么危险快要破土而出。

“神罚不会在此刻落下,你放心,”扶清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不少,但整个人仍然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你遭到反噬了?”殷九弱发现扶清刻字的那只手,玉白的肌肤自然剥落,露出泛着莹光的神骨,染红了女人庄严洁白的法衣。

扶清眉眼肃穆淡漠,随意看了一眼正在化为枯骨的右手,“无碍,休养几日就好。”

殷九弱笑笑,“只要不耽误我们成亲就好。”

女人眼眸里漾着微小的喜意和不确定,主动握紧殷九弱冰冷的手,“不会。”

她们两人回到鹤雪峰时,竟然遇上了等在结界外的沈沧离,她似乎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人也萎靡颓废得很。

扶清几乎在看见沈沧离的一瞬间,便紧紧蹙眉施了隐身法术,将她和殷九弱的身形隐去。

回到临月居,殷九弱懒洋洋地睁开眼,“你不见沈沧离吗?”

“你需要先服药沐浴,我晚点儿再去见她。”

“好。”

这一套流程几乎天天来一次,殷九弱都快免疫了。

临月居后的浴池,早已泡着各种灵药奇草,清澈纯净的热水,慢慢变作淡粉色。

扶清姣好清冷的面容淡淡,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唇却血红,仙姿玉貌莫名有了几分妖冶的性•感。

“扶清,明天我们试试酿一坛桐花酒吧,”殷九弱目视前方,并不愿多看女人曲线曼妙香气馥郁的身段。

“桐花酒?”

“嗯,成亲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亲手酿酒庆祝更有意义。”

雾气氤氲里,扶清凝视着殷九弱,少女那双比平常人更黑的眼睛空洞洞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九,你真的开心吗?”

“是啊,我很开心,很开心,只是有点累了。”

房中,池水声动,扶清衣衫半褪,黑发如缎,脂玉般的肌肤,被热水熏然出星星点点的粉红,她右手伤口狰狞,几乎皆化为枯骨模样。

美人枯骨,狰狞可怖与绝艳清妩,碰撞出一种摄魂夺魄的妖异靡丽感,令人欲罢不能。

像栖息在枯枝上的彼岸花,美得人心惊胆战,却痴迷得想要付出一切。

长发浮在水面,扶清靠近殷九弱,模糊的水汽映得女人容光粲然如吸食•人心的女妖。

“会害怕吗?”扶清抵着殷九弱的肩,娇弱但凶狠地轻咬着殷九弱的唇,软声发问。

“不会,”殷九弱冷淡地推开扶清,干净忧郁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醉神迷的虔诚神情,反倒显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戏谑,“我累了,你自己来。”

扶清漆黑的羽睫微颤,咬着唇眸光细碎,面对殷九弱的若即若离,终是抵不住在对方身下的诱惑。

一室玉脂暗香,女人清冷的媚眼水汪汪的,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委屈地呜•咽,化成一滩春•水。

本以为殷九弱说自己累了,这次会一如往常那般温柔体贴。

谁曾想几个时辰后也未停歇。

女人清冷面容上娇态毕露,无力伏在对方身上,眼眸里氤氲着绯红水汽。

“小九,不要了,明天再……好不好?”她几乎是哭着断断续续说的,嗓音里还压抑着细小轻吟。

殷九弱眼里保持着一片清明,力气却越来越重,声线有种不容置噱的冷冽,“转过去。”

浴池边的白玉阶梯泛着淡淡的光,扶清半跪得太久,嫩白肌肤上青青紫紫。

一池药水慢慢凉了下去,潺潺水声却未有停止。

天色即白时,扶清再回到卧室,殷九弱已经在仙鹤童子的帮助下,躺回拔步床上,盖好羽被,阖眼熟睡。

坐在床边,女人双颊绯红,神色复杂留恋地看了殷九弱许久,才再次束发添衣,遮掩住满身斑驳痕迹,再来到鹤雪峰的结界外见沈沧离。

虽然有灵力御寒,但沈沧离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凡人,此刻已经又冷又困。

待她看清远处走来修•长曼妙的身影,立刻来了精神。

“长梵,你去哪里了?不是要去看河灯的吗?”沈沧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扶清,几乎没等回答就又问出下一个问题,“我听说你耗费灵力救回了那个殷九弱,是吗?”

扶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不自觉颦眉,“河灯已经看过了,是本尊救回小九,本尊承诺过会护她周全,她便绝不可能死去。”

震惊于扶清真的用禁术救回殷九弱,沈沧离高声喊道:

“长梵,你难道不清楚使用禁术的后果吗?受伤反噬都是小的,你有可能堕魔的,我们这样的修士堕魔,只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被任何一种生灵接受。”

“我能承受神罚,不会堕魔。”

“可是,可是你为何要为一个下贱的……孽物做到这样,她生来就是这般肮脏的命运,”沈沧离说到「肮脏」二字的时候,就看见扶清愠怒的模样,只好音量变小,直到说不下去。

“本尊近日忙于筹备婚礼,我们无事便不要相见,”扶清目光轻盈漠然,游离疏远,拂袖离去。

沈沧离一人站在鹤雪峰终年不化的积雪里,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扶清的态度。

凡间好像有新婚妻妻不能见面的习俗。所以长梵这是叫她赶紧回去准备婚礼的意思。

应该是这样吧?

绝对是这样的,沈沧离神情狰狞,进不去鹤雪峰的结界,只能摇摇晃晃魂不守舍地离开。

殷九弱没想到扶清的亲自筹备婚礼,会是女人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绣婚服、喜被、喜帕。

少女临窗而坐,没有一刻松懈修炼腐朽与篡改之力。

只是这种修炼常常被打断,扶清时不时会偏过头问她喜欢哪一种动物,更喜欢哪一种红色,合卺酒要不要换得更甜一些……

如果过去的那些从未发生,她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人。

但没有如果。

那坛桐花酒已经埋在了屋外的梅花林里,像一种长长久久的标志。

扶清依旧没有治好殷九弱的腿,女人光风霁月,淡漠如水。却好像因为一刻未真正成亲,而日复一日无法真正放心。

又或者,因为阿引那句「关得住人,却关不住心」对她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深。

有时候女人趺坐于莲叶蒲团,诵念心经,娇软肌肤遍布情•爱激烈后的痕迹,法袍遮挡下,她清心稳道的守心抑念的时间更多了。

明净高洁的静堂里,长梵道尊法相高贵持重,清冷眉宇间压抑着隐隐焦灼。

患得患失的贪念与曾斩断情丝的道心,似乎在两相交战。

有什么欲望压抑的痛楚倾泻,又被迫收紧,藏进戒律清规里。

所谓的清净道心又在每夜交缠承•欢的痛感与愉悦中,寸寸尽断。

这段时间如流水般过去,殷九弱每日临窗而坐,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地与扶清相处。

如今,她不再左思右想扶清的情绪,那煎熬难安的人就调换了过来。

原来世间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看着也挺有意思,看多了一样觉得厌烦。

成亲这日,冲忧是唯一被邀请的客人,她站在梳妆镜前为殷九弱挽发。

少女还是那般孱弱多病的模样,像极了戏本上多忧多思、抑郁而亡的多情小姐。

看着再次穿上大红喜服的殷九弱,冲忧心底一阵阵后怕地发痛,“师妹,为何要重蹈覆辙?”

殷九弱按住冲忧颤抖的手,长长的眼睫翕动,“师姐,我不是要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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