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祎晚上要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崔西的父亲。两家人已经交往了十来年，顾祎和崔西关系亲密自不必说，家长们也是逢年过节像亲戚般走动。

当大人们在饭桌上开始回忆起了往昔，顾祎和崔西就自动自觉地退场了。

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对她们已经全然没有了吸引力，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每次一说起的时候，还说得那么来劲，如同身临其境似的。

顾祎不知道将来等她到了那个岁数，是不是也会这样。

但崔西说会。

崔西说：“等到咱们几个到这个年纪了，再凑到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大概会回想起想当年，我用了那么多力气和手段去追一个姑娘，最后还是没追上。”

顾祎深表怀疑，从沙发上拿了一个抱枕当作枕头，慢慢在沙发里躺了下去，边躺边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记得她了吗？这中间你还得经历多少人呢？

崔西本来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她要躺下，于是从沙发上面直接滑下来坐在地毯上，用沙发当靠背，又往一侧挪了挪，方便她一侧头就能看见顾祎的脸。

“你怎么刚吃完就躺下了？”她先是对顾祎的行为感到费解。

顾祎说：“我反正已经脱单了，胖就胖吧，年后再减也不迟。”

“这就过分了啊……”崔西忍不住瞪她，人家正在苦哈哈地说自己失败的感情经历呢，这人还在炫耀自己有对象，太扎心了。

崔西又说：“我还能再经历那么多人了吗？我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怎么可能还跟从前一样？我觉得我失败就失败在，外面关于我的传言太多了，大家都像你似的，对我抱有这种看法，我还不学乖吗？”

顾祎的目光一滞，居然开始思考起崔西这番话来，崔西真的听颜寒星的劝说，放弃了纪苒吗？而且还从这件事当中吸取了教训，不想再做那个花名在外的崔西了？

崔西在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摸出一盒烟来，又在另一个抽屉里找出来一个打火机，动作熟练地点燃，然后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你居然敢在房间里抽烟？不怕你爸骂你了？”顾祎觉得那抱枕有点儿矮，把一条胳膊也垫在了脑后，变成了侧躺的姿势，定睛看向崔西。

烟雾在崔西的头顶飘散，她又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四处打量，寻找着能当烟灰缸的物体。找了一圈儿也没有称心的，只好把烟盒里剩下的几根烟都掏了出来，直接往烟盒里面弹烟灰。

“以前肯定怕呀，没看我这烟跟火都得分开藏吗？但是现在不怕了。”

顾祎逗她：“我要去告状。”

崔西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大呼小叫地阻拦顾祎，但现在不用了。她吐出一口烟说道：“你知道当爹的是什么时候觉得孩子真正长大了吗？”

顾祎没接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样化了，怎么说都有理，没有特定的选项。

崔西继续说：“就是当他给你递过来一支烟或者给你倒上一杯酒的时候，就是他认可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所以……”

“嗯。”崔西接话说：“就昨天晚上，跟我爸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老头儿突然给我递烟，我都要吓死了。以前吧，我抽烟我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只要不是在他面前抽，他也就懒得管我，我哪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啊。”

“那你就接了？你不怕他只是试探你？回手就给你一个大嘴巴？”

崔西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傻啊？我当然没接啊，但老头不肯啊，非得让我抽，还亲自给我点着了，我哪敢继续装相啊。”

顾祎没说话，等着崔西说完。

“然后他就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吧，以前也没少说，但我从来听不进去，昨天就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崔西停顿了一下，在烟盒内衬的纸上刮了刮烟灰，然后才说：“我就想啊，你说我这眼看着快30了，一事无成。”

“不能走我爸的那条路就算了，经商也没你那个脑子，要说混吃等死，还得说天然哥哥，但人家那是因为上头有哥哥，有资本混呀，我呢？我爸退了以后，我就自己了。我觉得我太失败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祎接话说：“那你现在是打算要做什么呢？”难得看崔西认真，顾祎竟然有些感动。

崔西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干一番事业。”

顾祎鼓励道：“好，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

“然后我再去追纪苒。”说到这里的时候，崔西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毅且认真。

顾祎：“……”

“她一直拒绝我的原因，肯定也是觉得我一天不务正业，所以我必须要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