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同行(52)

作者:七画 阅读记录

宋卿随手一指,“就她吧。”接着她忙着去理塘出差,把人小姑娘遗忘在公司近一周的时间。

顾十鸢勾了下唇角,哂笑道:“怎么?你眼里就只看得见宋总监?”

“啊?”程晨短促地叫了声,惶惶不安的视线落在了宋卿身上。

宋卿拽了下顾十鸢胳膊,淡淡说:“这是检测院的顾主任。”

程晨还没做入职培训,对环宇旗下的业务还不熟悉,也不明白“主任”两个字的含金量,匆忙地弯了下腰,说:“顾主任。”

顾十鸢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宋大总监,你这新助理像走后门进来的。”

说罢,她俯身戳了下小姑娘的额头,调笑道:“说你呢,你是谁家的亲戚?总裁还是总工?”

程晨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本正经道:“我是宋总监的助理。”

“有觉悟。”顾十鸢挑了下眉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微眯着凤眼,说:“你怕我?”

小助理惶恐地摇了摇头。

顾十鸢眼波流转,抬手指了下宋卿,嗤笑道:“那你怕她咯。”

小助理想到了公司的流言蜚语,犹豫了片刻,然后猛地摇了摇头。

“哎,她是纸老虎。”顾十鸢脱口道。

宋卿蹙了蹙眉,察觉到今天的顾十鸢攻击力非比寻常,她伸手拦了下,转头问程晨:“有事?”

“哦哦哦。”小助理赶忙去翻帆布包,掏出一个硬壳的活页夹,“经营说虞总的合同返回来了,要总监签字,赶在周五前寄送回苍南。”

宋卿差点忘记虞水生这号人物了,而且,今天周四,她反应过来,问:“又翘班了?”

“我请假了。”顾十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用鞋尖踢了踢花坛的水泥板。

宋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阿姨怎么了?”

顾十鸢侧过脸,眼眶微红,“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这两天好些了,所以我爸才主张一起吃顿饭。”

宋卿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这事儿你也瞒我。”

她很少生气,顾十鸢招架不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你凶我?”而且眼神看起来还有点不可言说的兴奋。

宋卿语气重了点,“顾十鸢,你妈妈生病了。”

“对啊,静脉曲张,手术完两小时就能下地跑了。”顾十鸢一本正经。

“那——”宋卿卡了下壳,顾十鸢的确没说病因,是她自己听见“手术”两个字就自动脑补了很严重的病情。

她正色道:“那你慌什么?”

“我慌了!”顾十鸢不急反笑,逮了个人问:“我慌了吗?!”

程晨弱弱地点了下头。

几分钟后,礼堂外面排队的人陆续进去了,门外空旷得突兀,顾十鸢不合时宜地长叹了口气。

她说:“晚上是鸿门宴。”

宋卿不解。

“景女士最近迷恋跳广场舞,认识了不少婚介所的大姨,今晚目标是给斯年哥相亲。”

宋卿想到了宋斯年那段失败的婚姻,皱眉道:“只是相亲而已。”

“对,只是相亲而已,但我爸昨晚给我看了数据,你知道那人谁吗?”顾十鸢沉默半晌,笑容隐约有点扭曲。

宋卿下意识紧张,“谁?”

顾十鸢冷冷道:“祝遥,也是你前女友。”

程晨一脸“我拿的是祭天剧本”的便秘表情。

——

因为闻青云教授的讲座是公益宣传性质的,入场券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场内人数,一般都会空置最后一排以防不时之需,宋卿落在最末入场,检票的学生听闻她们是一起的,就把程晨也放了进去。

大门和礼堂由一条廊道连接,地面铺了柔软的地毯,墙面上隔一米挂了幅摄影作品,全是沙漠科考队的所见所闻,照片下面有很小的黑字注解。

最后一张照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有一只踽踽独行的骆驼,脖子上挂着只色泽斑驳的铃铛,快门定格的瞬间有轻微扬起的弧度。

那瞬间,大漠是有风的,并且风从南方来。

但这幅作品名字叫《最后的胡杨林》。

程晨看见了风滚草,梭梭树和沙棘树,但唯独没看见名称中的胡杨,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出声询问。

宋总监一路沉默寡言,气压特别低,程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恍惚间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靠近走廊尽头的时候,飞快地走到前面推开了厚重的金属门。

在这样的低气压下,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否则就快要窒息而亡了。

门甫一打开,冰凉的空气里混杂了旧皮革的味道,宋卿拧了下眉心,抬眸扫了一遍,左边都坐满了,只剩下右边两排空位,她毫不犹豫地抬步走过去,没注意到助理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刚坐下,讲座开始了。

“大家下午好啊。”闻教授扶了扶镜框,摆手拒绝了学生抬来的凳子,在千人的会场上背脊挺得笔直。

观众席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回应。

程晨嘴里嘟囔着下午好,低头从帆布包里翻出几条巧克力,压低声音说:“总监,顾主任说你有低血糖。”

宋卿戴了顶鸭舌帽,阴影遮了半张脸,唇色是舟车劳顿后的惨白,脸色是熬了几宿夜的颓靡。

“嗯。”她声音暗哑,剥开了颗黑巧,“谢谢。”

程晨眼睛一亮,跟打了鸡血似的,拍了下胸脯,“咳咳,我应该做的!”

啊,像总监这样平易近人的领导,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才会编造出“铁面无私大魔王”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呼啊!

是嫉妒吧?!是吧?是吧!

大屏幕上放了几张可可西里的照片,藏羚羊趴着头喝水,大眼睛黝黑清澈,尾巴毛短而蓬松,它身后风化岩石的阴影里躲了只孤狼,头顶盘旋着虎视眈眈的秃鹫。

宋卿似乎能嗅到落日余晖的味道,燥热的空气里潜藏着风雨欲来的冷,尘土味,青草味,血腥味,咸腥驳杂。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车刚好抛锚了。”女人勾了勾唇角,肩膀靠着身侧的柱子,微阖着眸子,“快晚上才遇见人。”

她打了个呵欠,迟迟没听到回应,唰地下睁开眼,看见旁边的人心不在焉,于是皱紧了眉毛,顺着视线望过去,“奈奈,你走神了。”

“那是谁?你认识?”她问。

闻奈顿了几秒,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熟。”

哦,那就是认识了。

“你撒谎。”女人笑出声,伸手揽着闻奈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她的眼神吓到我了。”

闻奈撑着她的肩膀推了一把,温声说:“你还不走。”

女人收回手的时候顺势勾了她的一绺发丝,眯了眯眼,“心真狠,姐姐舍不得你,怎么办?”

半梦半醒的程晨突然惊醒,她颤巍巍地往旁边瞄了一眼,扶手上的矿泉水瓶子像是被踩扁了好几回,于是猛地缩了下脖子,抬头认真听讲座去了。

视线一瞬间交错,宋卿盯着闻奈瓷白的耳垂看,直到旁边的陌生女人凑上来,她隐隐约约听见“姐姐”两个字,她们隔了两排空座,轻佻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钻进耳朵里。

她目光晦涩,攥紧了扶手,这时,冲锋衣内测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轻颤贴着心口的位置传递。

她打开了手机,却是测绘院发来的工程量确认清单。

宋卿忽略,咬了咬唇,【你也来听讲座。】

闻奈离她咫尺之遥,她看见女人低了下头,发丝随着动作从肩上滑落,垂落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几秒后,手机再次轻颤。

闻奈:【很巧。】

宋卿琢磨着怎么回复才能让话题长久点,抬眸看了眼屏幕,乍然看见“闻青云”三个字。

闻奈,闻青云,都姓闻,的确很巧。但如果真有关系,这就会让她此行的目的变得难以启齿。

眼前垂下来一片阴影,宋卿轻轻碾了碾舌尖,掌心微微濡起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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