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95)

作者:偷天 阅读记录

这茶早已失了滋味,窦容与蹙了下眉间, “阿兄,肃王不是合适之选,我早与你说过,是你执意为之。”

窦启拂了下衣袖,“那李善又是合适之选?窦容与,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你忘记阿爹因你所受的屈辱了吗?”

“明明是你们希冀如此,为何又是因我所受的屈辱,”窦容与展颜轻笑,“到如今你们竟还用此要求与我。”

窦启突然笑道,“夫人真是善忘,当年阿娘可问过你,若是不愿嫁与先帝,定会替你与转圜,可你呢,回绝了阿娘的心意,终是入主后宫,可你知晓先帝不会立你为后,转而又去勾引李淳,不曾想她不过也是利用你的权势,如愿登基后架不住满朝文武反对又将你放逐出宫,窦容与,被那个道士蒙蔽的又何止阿爹一人。”

眼眸的悲凉渐渐加深,窦容与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番话,张了张唇又合上,她对三郎有情吗?定是有的,可其中亦包含了利用,她自以为拿捏住了三郎的软肋,待摆脱先帝之后,可以与三郎相守一生,可谁能将世事算得那般准,总不能全部如愿的。

“你在李善身侧到底在筹谋什么?她不可不是儿郎,”窦启缓了语调,言语里依旧带着几分嘲讽。

眉间蹙着,有些失神,自己到底在图谋什么?善儿的笑颜、体贴,病中她会柔声的嘱咐早些歇息,偶尔眉间的张扬却又极快的掩饰下去,她会认真看向自己的眼眸说,以后便都赖着夫人了!

窦容与心头一窒,难受得捂住心口,“阿兄,肃王不堪大任,此番前来是想劝你储君之事放手吧,莫要泥足深陷。”

“你本可以在定州城中杀了李善,以绝后患!”窦启怒道。

差一点,手中的利刃便刺入了善儿,可惜,往后的日子便再也下不去手,利刃终是转头刺向了自己。

“我着实不懂,明明是你策划定州城变,寻机接近李善,可如今又劝我罢手,你到底怀揣怎样的心思?”窦启满是疑虑。

外头透着冷意,窦容与瑟缩了一下身子,三郎欲立李善,可于李善三郎是仇人,之后相处才得知根本不能用此事挑拨李善心中的仇恨,无疾而终,还让自己陷入了茫然。

“阿兄,徐丞相虽愿意助你扶持肃王,李家宗室也有意与你靠拢,可若是你败了他们可会与你同气连枝?”窦容与感觉到了言语中的冰冷,她素来柔和,这般冷淡竟是不像自己了。

窦启本是在思索,忽的抬眼迎上窦容与的目光,脊背一凉,焦躁的环顾四周,眼眸猩红,猛然上前推开后方的房门。

手背覆盖在茶盏上,已经冰凉了,窦容与垂眸,瞧不出喜怒,平静的回眸看向坐在厢房中的人,随后端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

“窦容与!你我可是血脉至亲,你居然为了李家陷害于我!”

在窦启扑向窦容与之时,衙役就将他按住了,可哀嚎之声一直都未停下,仿佛响彻天际。

她能为窦家做的便是如此了,保住阿爹与阿兄性命,螳螂捕蝉却忘记黄雀在后,她这个阿兄生来愚钝。

窦启似乎走远了,屋内很静,两人各自看着桌上的茶盏,忍受着,话一铺开,便再无回头之日。

“你不怕我杀了窦启,”李善叹息了一声,自此,全部明了,从定州开始,她不过是夫人一颗棋子。

手中握着茶盏,窦容与眼眸红了红,“你不会的,没有窦启还有其他朝臣,没有肃王还有会有吴王郑王。”帝王之路从来凶险,善儿仁厚不嗜血,她便笃定了这一点,犯险为之。

“夫人有很多次机会杀我的,”李善忽的说道,像是在问询又像是自言自语。

“善儿来日定会是大唐的天子,千古第一人。”

没来得及多看她一眼,窦容与便消失在了洛阳,窦启因渎职被撤职,徐德睿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肃王便迁了封地去了定州,洛阳令尹上任后,李善便也回了长安。

方回长安便下了雪,李善上了马车,今日面圣便着了公主衣袍,实在不宜骑行。

“姑姑!”

脚才落地,便被一个人抱了满怀,李善圈住她,揉揉发丝,“十五长高了。”

十五身着雪白的裘衣,衬着小脸愈加红润,亲昵的靠在李善怀中,“十五有一年多不曾看到姑姑了,姑姑可不要再走了,十五一个人好无聊!”

李善笑笑,“定是惹了祸事被禁足。”

呼,十五皱着小脸,“姑姑和阿爹阿娘一样了,姑姑,不若你陪我去骊山吧,有你陪着阿娘定会允许的。”

“是个时节去骊山,”李善伸手探了一下十五的额头,“莫不是怀了脑袋。”

避开姑姑的手掌,十五正色道,“我没说笑,长安城中索然无味,爹娘管束愈发严格,简直是度日如年。”

李善扬眉轻笑,“骊山定是不许去的,倒是也可带你去玄都观,你幼时可喜欢那里了。”

歪着脑袋晃了一下,也罢,只要不呆在这里便好,“姑姑,洛阳好玩吗?”

柳河的景致如今该是最好,可惜她没有看到,李善心头闷闷的,“等你大些,亲自去了便知。”

太极殿已经燃了暖炉,皇后畏寒,只要她到之处,冬日里便永远燃着,十五往内一瞧,四下看看,真是分外安静,都有些可怕了。尔后缩回了脚步,朝李善摆摆手,不若先去寻阿娘,阿爹这会估计还在气头上。

待十五走远,李善回神整了下衣袍入了殿内,朝候在一侧的李荣致意,步入内殿朝正在批阅奏折的李淳行礼道,“圣人。”

李淳摆手,示意她起来,眸光落在她脸上,“昨夜可是没歇息好?”

“尚有些倦怠,”李善答道,抬眼看了下三哥,白发像是又多了,记得第一次见三哥的白发是阿嫂病重之时,不知不觉都过去这般久了。

“你今年亦有十六了,某与祖公商议了一番,也该择婿了,仲都敬年方十八,少年有为,你觉得如何?”她的本意是直接指婚,可槿阑觉得要与善儿商量一番才可,李淳只好依从,只是语调有几分僵硬。

婚嫁之事?李善蹙着眉,有些烦忧,又有些坦然,“善儿无异议。”她要有子嗣,要有夫君,即便她是储君。

李淳有些诧异她回答得如此之快,可又缓和了下来,终是不需她多费唇舌,与槿阑也有交代了。

“今夜留在宫中,槿阑与十五都很想你,”李淳低头看着手上的奏章。

李善点头应道,“是。”她长大后愈发内敛,而三哥依旧是淡漠的模样,可她知道若不是有阿嫂与十五在侧,三哥只会愈加冷酷。

外头的青石板铺满了白色的绒雪,李善踩在上头,忽的想起很久以前三哥来方园,被自己偷袭砸中,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

立在含象殿前,眼眸忽的有几分酸涩,李善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明是要去清宁宫的,莫名的就走来了。

“夫人,过些日子,我大约要成婚了,还真是仲都敬。”李善忽的笑起来,眼眸却起了雾气。

清宁宫挂了许多红灯笼,映衬着一片暖意,她方到门口,便听到里头的宫婢开心的通传说是孝和公主来了,方才的阴霾扫去一丝,唇上噙着笑意。

“公主,”阿楚朝其行礼,带着柔和的笑意,“清瘦了不少,不过又长高了些。”

“是么,”李善瞧瞧自己,好像无甚差别。

嘶!李善转头看着得逞的十五,立马弯腰揉了一个雪团,想朝其砸去,可十五却一溜烟的跑开了。

偷袭得手的十五眉开眼笑,却被秋域拦住了去路,“公主这般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顺势抱住了秋域了大腿,十五撒娇道,“秋域~”

“胡闹!”

不知何时,宋槿阑出现在石阶上,看着十五无奈的摇头,提着襦裙下了石阶,替善儿将身上的雪拂去,满是欣慰的说道,“终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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