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兰舟(93)

作者:玄子枵 阅读记录

怪不得老道长爱财,或者这是他另一种劫富济贫的方式?

墨骥将这几年先天观在滁州的开销账本也誊抄了一份,秦泛对比滁州的官账,竟然有八成的相似之处。

秦泛已经核实过户部每年对滁州的拨款数额,总额与官账上的数额也全部都能对得上。

可若滁州每年真的开销这么多,百姓不可能还是如今的生活。

之前街上卖白泥捏人的摊主,见到一点碎银子甚至向她行了大礼。

秦泛之前只是怀疑秦海贪污,苦于没有证据,这本先天观的账本虽然也算不得证据,却可以诈一诈他。

秦泛命人将近几年的账本拿着,与她一同去衙门找秦海。

此时秦海正在衙门暗室里,大快朵颐地吃肉喝酒,桌上摆了至少八盘大菜,鸡虾鱼肉一应俱全。

秦海拿着一个卤猪肘子正啃得津津有味,枣红色的肘子香浓软糯,入口即化,不多会儿便被啃下去了半个。

秦海放下肘子,拿起桌边的布,擦了擦手又继续去吃其他的菜。

一顿午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桌上仍剩下一半的菜。

秦海招了招手,让下人把菜撤下去,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小药丸,放入嘴里嚼了嚼,又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仰着头漱了漱口,再全部咽下去。

这是道长给他的丹药,小小一瓶却价值千两,不管他吃多少都不会胖。

如今他的身体也的确不像之前那般走两步就喘,跑两步更是能要了半条命的状态,甚至比他最年轻时的体质还要好。

因为打小爱吃的缘故,秦海从未瘦过,身体一度更是胖到了去哪儿都只能坐轿子的地步。

若不是当年得到道长的相助,给了他这个药丸,他也不知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秦海一直很惜命。

一直立在一旁的司马却一脸的忧心忡忡,见秦海用完了午饭,这才开口:

“大人,再让安抚使这么查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怕什么,账本上记的每一笔都是真实的,任她再大的神通也差不出什么。”秦海依旧是信心满满,他只有这一个账本,也不会做一本假账再留一本真账。

他只是在每一款项的实际数额上稍稍做了些手脚,只要他不说没人能知道。

司马不知秦海为何会如此自信,每年他给杨大人的银子是他亲自负责的,款项都不小,甚至占了每年户部拨款的一半。

秦海自己又留了两成,上下打点又用了近两成。

所以最后花在滁州百姓身上的钱,也只有整个拨款的一成左右。

“你知道为何你学问比我大,能力比我强,却只做到了司马,永远被我压了一头吗?”秦海抬头觑着眼望过去,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司马躬着身低着头,并未说话。

秦海却笑了,心里很是得意,道:“那是因为我胆子足够大,若是我也像你这样凡事瞻前顾后,担惊受怕,哪有如今的生活。”

秦海咂了咂嘴,又继续道:

“杨大人把你调来我的身边,要你学的便是我这份大胆。即便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过一死,但是活着的时候足够快活便够了。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秦海也不多说,他的这套言辞可不是谁都能听得懂,尤其是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被各条金科玉律所束缚住的人。

譬如他眼前的这位司马

司马果然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又道:

“杨大人来信,秦泛好像得了密旨,要查滁州的堤坝一案,大人让你小心些。”

“你让杨大人放心,便是陛下让刑部的人来也差不出分毫。”秦海摆了摆手,丝毫没放在心上。

曾经她在秦泛那儿吃了一次亏,所以打从长临回来之后,便一改以前的作风,现在他可是百姓眼里清廉勤政,为民着想的好官。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尤其他这个曾经的滁州土皇帝,一改往昔,如今更是受百姓爱戴。

司马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个传话人,既然话他已然带到,后面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秦海吃完了饭,起身出去,好巧不巧,看到秦泛进了衙门。

“安抚使大人怎么有时间来衙门?”秦海忙迎上去,一脸的谄笑。

“账本上有几处不懂的地方,便想来问一问这个账本一直都是谁在记。”秦泛道。

虽然这些账本一直都是秦海亲笔所记,但他却不能承认,想到刚出去的司马,便把他拉来临时垫背道:

“一直都是司马所记,下官这就让人把他寻来。”

秦海招了招手,一边的衙役立刻领命。

“不知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虽然账本是司马所记,但是每一笔下官也看过,或许知道。”秦海躬着身,脸上一直带着笑。

“金额数目对不上,还有一处不懂,七年前为何会给长临的先天观捐一千两。”秦泛道。

“不可能。”秦海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反驳,甚至也没注意秦泛后面的那句话。

秦泛抬眼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秦海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有些过于激动了,又往回找补:

“下官的意思是,司马是个很认真勤勉的人,不可能犯这钟小错误。”

司马刚一进门便听到秦海夸她,直觉不是好事。

“参见安抚使,参见大人。”司马向两人一一行礼。

“安抚使说金额有误,当初这些账本是你写的,你来为安抚使解答一下。”秦海对司马使了个眼神。

“是。”司马低头应道。

秦泛拿起一本账本,随意地一翻,指着上面的字道:

“这是七年前的账本,上面有一笔关于房屋修缮的支出,本使对比今年的房屋修缮金额,竟高出了近十倍。”

司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账本,心里一惊,怪不得秦海会那么自信。

账本上记载的每一项花销的确是真的,不过金额却翻了十倍。

若是以往的确查不出问题,可偏偏今年朝中派来的使臣是秦泛。

她既不是杨迟衣的人,也不是花渊微的人,甚至和秦海曾经还有些过节。

更何况秦海如今是个‘清廉’的官,更没可能私下行贿。

“使臣大人,司马来滁州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六年时间,七年前的账本是上一位司马所写,如今他早已调任到他处。”秦海解释道。

秦泛点了点头以示理解,不等秦海松一口气,又道:

“既然这些账本刺史之前也看过,那刺史知道这是何故吗?”

“这...这...下官不知...不过下官与前司马还有书信往来,下官立刻联系他,问一问他。”秦海从未想过秦泛竟能查出这些,心里不觉有些慌了。

“不急,先天观的捐赠又是为何?”秦泛没有错过秦海眼中的慌乱,已乱了他的阵脚,后面的事便好办了。

“先天观?”秦海怔了怔,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先天观的主持是孔亦明。”秦泛提醒道。

秦海想不起先天观,不可能会想不起孔亦明。

晟颜柔这次来滁州便是为了孔亦明,七年前他用赈灾款捐了一千两给先天观,后面六年则是以他的名义直接给了孔亦明,这些不在衙门的官账上,先天观的账本却记录得清清楚楚。

秦海这才想起来先天观,却突然脊背发凉,秦泛竟然连这些也知道。

“七年前孔道长和他的弟子恰好在滁州,他携弟子救了不少滁州百姓。道馆不接受供养,所以下官便用赈灾款捐了一千两给先天观,以示感谢。”秦海斟酌着话回道。

“后面你以自己的名义捐赠给孔道长,也是因为他帮了你?”秦泛不给秦海丝毫的时间,又立刻问道。

“是。”秦泛的话问得很紧凑,秦海基本上是下意识地答道。

刚说完他便觉得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仔细一想,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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