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白天，客厅里光线很暗，跟已经晚上了一样。

宋祁于无动于衷，不讨厌这样的天气，等到快六点半了才转头望望窗外，而后起身，到屋里找了一把伞带上，利索换鞋子出门。

但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又回来了。

——研究所正常时间下班，黎洛被同事顺路捎回这边，才到小区门口，本来同事是要送她进地下车库，可还没进大门就遇上了这位。

开车的同事见过宋祁于一次，还记得她，一眼见到她撑着伞出来，便靠边停车并摁下一小半车窗。

不等黎洛先制止，同事就开口喊人，冲宋祁于吆喝一声，招手示意赶紧过去些。

当着同事的面，黎洛面无异色，待宋祁于走近了，对同事道谢，弯身开车门下去。

她们在外人跟前表现得挺正常，黎洛脸上平静，直到同事重新合上车窗，发动车子开远，她才往边上挪了小半步，不和宋祁于靠太近。

可伞就那么大点，雨势又大，离远了密集的雨点便往身上打。

宋祁于侧身瞧了下，不知趣，主动靠过去一些，又把距离拉回来。

不可避免的，双方的胳膊挨到了。

黎洛穿的无袖上衣，宋祁于也穿的短袖，各自肌肤相触，黎洛脚下微顿，不着痕迹地避开，后一秒就恢复如常，继续朝前。

值班的保安认识黎洛，她们刷门禁卡进去，保安对黎洛喊了声“黎小姐”，随口寒暄问候两句。

黎洛为人处事一贯和善，不会对别人的好意置之不理，她没事人一样，应了保安一下，回了人家的问话。乍一看还和往常一般无二，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等过了保安亭，再走远一点，黎洛面上的温和就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皱眉，依旧是不领宋祁于的情，尽量不与之有多的身体接触。

要不是下班期间小区里还有其他人也在往家赶，路上有别的住户，她们甚至不会共用一把伞。

进电梯了，也有同一栋楼的住户，因为是雨天刚下班期间，还是周末，这一轮上楼的人很多。宋祁于收伞，跟在黎洛后面进去，一起站最里面的角落。

前后十几个人往里挤，还有拎箱子的，按完电梯键，待门一关，不知是哪个再朝里挤了挤，后边立马就跟着遭罪。

宋祁于反应快，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随即就稍微侧身，有意无意挡在黎洛面前，一只手撑在电梯壁上。

黎洛后边没人，但也没有可以再后退的余地，她唇角往下压了压，极其不适应。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差点又要倒一块儿，某些记忆还很清晰，她的手紧了紧，指尖忍不住动了两下。

雨伞上的水顺着向下滴落，些许掉在黎洛脚背上，冰凉凉的，有些刺激。

自始至终都避开跟前的视线，黎洛看都不看宋祁于，转开目光望向前边。光滑平整的电梯门上倒映着这里面的场景，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可她俩的身影在上面还是挺瞩目。

光是她们姣好的面容在人堆里就够显眼了，何况宋祁于还是高个子，小年轻的气质随性，挺不修边幅的颓丧样子，可看起来倒不邋遢，就是和精致正经的黎洛对比很明显，完全不同的风格，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电梯上行其实很快，可显得缓慢。

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可实际才到三楼。

宋祁于不像黎洛那样，不懂得什么是理亏，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她不避开，眼神落到身前，毫不掩饰。

黎洛的嘴角破了皮，已经结了一块很难被发现的痂，是昨天被咬的。眸光落到那上面，宋祁于半低着眼，没有半分自觉性。

知道这人在看哪里，嘴皮还隐隐作痛，不大舒服，黎洛侧脸，转向另一边。

但那没多大的作用，离得近，还是能看到。

“叮——”

电梯上了一层，到四楼，再自动打开。

这次出去了两个人，里面勉强宽敞点了，可堵在她俩后边的那几个没有要让开的打算，甚至那个拉行李箱的还往这边挪了半步。

宋祁于又被撞了下，手继续撑着。她的小臂离黎洛的腰身很近，不到半个巴掌的距离，动一动就能圈上去。

即使没碰到，黎洛也能隐约感受出来，察觉到某些变化。她一直不看对方，直至电梯再次停下，才压着情绪，用只有双方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别看我。”

再上两层楼就没这么挤了，拉行李箱的住户到五楼就下去了，电梯里瞬间宽敞不少。堵着她们的人纷纷散开，宋祁于没动，黎洛转回来看了下，这人才慢半拍让开，站旁边一点。

出了电梯就没话讲，到了门口，她们都习惯性拿钥匙出来，是宋祁于开的门。

进去了，开灯。

黎洛还不想讲什么，换下鞋子，放包，径自进房间。

宋祁于还在门外收伞，迟两步进来，还在放东西就被晾在当场。

有了上次到研究所堵人那一出，这回的情况显然又是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可能是顾忌更多了，这种事不适合在外面解决，黎洛衡量过后还是照常回家，以免再出现那种状况。

但仅止于回来过夜，多的不会有。

该洗漱就洗漱，待进房间关门待两分钟，黎洛已然换了睡裙出来，抱着换下的脏衣物扔洗衣机里，到浴室里倒饬半个小时。

宋祁于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浅灰色短袖上的痕迹挺显眼，她随手抓了条毛巾，不讲究地擦擦，应声用余光瞄了眼那边，接着做自己的事。把伞放晾衣杆上挂着，也进房间收拾，在里边看会儿手机，直到浴室的吹风机响声没了，门口传来脚步声，再是“咔嗒”一下，过了良久，她才到湿漉漉的浴室里，后一个洗澡。

水是暖的，温热舒适，不停冲在光洁的背上。

宋祁于仰头，对着花洒淋会儿水，胡乱抹把脸，简单洗两下就出去。衣服洗好了，她捎带帮着把烘干的衣服收起来，一件件叠整齐，出去了放沙发上。

同样不在客厅久待，可以了就很快进屋。

隔壁是在这边的门关上了才又打开，彼时外头的灯开着，黎洛一下子就发现了叠放好的衣服，搭在门把上的手捏紧，没过去。

那身衣服到最后也还是放在沙发上，到第二天也原封不动。

共住一个房子里，人是回来了，可没什么用处。

宋祁于上午起来后将衣服收了，又送房间里。门没反锁，一拧就能打开。仅是进去放这个，一会儿就出来。

这一天的气候更差，降温来得更加快速，比上一轮幅度大很多。前一天还是二十多度，转眼就降了十几度。

黎洛在研究所加班到下午，一忙就是大半天。

那个开车送她回小区的同事午饭后过来了一次，到这边取材料，等着的间隙也和大家聊聊天。无心瞥见黎洛唇角的痂，同事倒没有瞎想，脱口就好心问：“上火还没好啊？”

黎洛正沉心工作，没太注意同事指的什么，思绪有点迟缓。

同事用手指了指，说：“疼吧？”

黎洛回过神，沉默半晌，回道：“还好。”

同事是个广东人，热心问：“我那儿有凉茶，下火的，要不要喝点？”

婉拒别人的好意，黎洛摇摇头，轻声说：“没事，感觉还好。”

中途进厕所，洗手的时候不由自主就看看镜子里，望着嘴角的伤口，黎洛抿抿唇，很不自在。

其实这两天是感觉得到有点痛，可有意忽视不管，好像没有那回事儿，现在冷不丁正眼打量两下，发现这个所谓的伤口其实真的可以忽略不计，很难被注意到。可也许是还没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快要被有心忘掉的场景忽而又涌上脑海，比经历的当时还要清晰深刻。

她想要挣出手，但无端端就是没力气，被宋祁于压着，眼前的昏暗让她紧绷，微微喘着气，宋祁于低下来，若即若离的，许久才小心的，将唇落到她的下巴上……嘴角是宋祁于给咬的，那人的一点没经验，强硬又莽撞，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乱啃。黎洛被她抓住了双手，那会儿其实没觉得很疼，只是有点刺痛感，结果却被咬成了这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