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当+番外(207)

作者:融泥 阅读记录

没有人敢正视她的脸。包括李攸熔的的视线都微微低垂着。

“让他们都下去吧!你想要什么,哀家给你便是!”江后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却正中李攸熔下怀。不过,他抬起头来望着江后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心里游移不定。

“不过,哀家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江后又道。

“什么条件?”李攸熔问,见江后闭口不言,李攸熔心里权衡再三,挥手斥退侍卫。燕娘和雷豹像事先约好似的,向江后施了一礼,也跟着走出殿外。殿门从外面缓缓合上,李攸熔脸色开始不停变换,蜷在背后的手心里满是汗水,被他紧紧握住。出人意料的,当这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二人的时候,江后忽然叹了口气。一声夹杂了诸多无奈的“熔儿”,蓦地传入李攸熔耳膜,让他几乎承受不住这柔和的重量。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对自己大声痛骂才对,不应该是眼前这样的,用那种复杂以及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李攸熔哽了哽喉咙,尽力使自己不出声。在脑海中预演了一万次的责难并没有如期上演,这让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哀家是因你母妃的缘故,对你心存芥蒂,所以一味偏心烨儿,甚至担心哀家会为保烨儿加害于你?”江后款款地看着他,心里微微收纳着他眼中闪过的每个表情:“还有烨儿,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是她抢走了当初本该属于你的皇位?”被说中心事的李攸熔不解地看着她,眼神里分明流露着肯定的回答:“难道不是这样吗?”

江后微微摇了摇头:“你过来,哀家给你讲个故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御塌上坐。李攸熔犹豫了一会,最终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从慈和宫出来的时候,李攸熔抬头,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微微透亮。张鹤人关于早朝的请示他没听见,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江后的话语。真的是那样吗?

“十六年前,你父皇驾崩后,朝中有继位呼声的人总共有三个,齐王李戎瀚,你燕王叔,还有当时年仅五岁的你!与此同时,楚、晋、秦等国都各自为政,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参与进来,但是私下里谁都有争皇位的野心!”

“齐王一脉一直都想重夺帝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在你皇爷爷在位时,这一势力就已经存在。而你燕王叔则是因为比你年长,且手中握有重兵,有部分忠于你皇爷爷的老臣考虑到齐国势大,便有心推举他为帝。”

“本来在这三方势力中,你是最有资格即位的人选,但是,当时……”

朔华殿上,一身皇冠龙袍的李攸熔冷着面容,看着御阶下那些神色各异的大臣,虽然他们表现得对他一派恭谨,但心里到底咋想什么,他却不得而知。正如江后所说:“现在的局势,已经重新退回到十六年前的不安状态,齐王的势力潜伏在朝堂之中,一直在伺机东山再起,上官景赫手握重兵,倘若他怀有异心,足可颠覆整个朝廷!”

“皇上,上官将军上表请示,关于燕王殿下的处置如何,还请皇上明示!”靖北侯张仲良的声音,从御阶下响起。

李攸熔的脑海里却萦绕这江后的话语:“燕国位于齐国以北,是悬在齐国背后的一根刺,有这根刺在,齐国就不敢挥师南下!所以轻易动弹不得!”

李攸熔闭了闭眼:“燕王谋反本应罪无可恕,但朕念在叔侄情分,以及,太皇太后的求情,特赦免其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即日起,削其王爵,贬为燕侯,酌暂留原封地,无诏不得还京!至于上官景赫……”

“哀家给你的建议是,上官景赫既不能杀也不能撤,而是要尽力拉拢,以定军心!”

“……平叛有功,待班师回京后再另行封赏!”

“皇上,请问曲阳郡守江衍通煽动灾民造反作乱一事,该如何处置?”

当张鹤人准备宣布退朝时。站在大臣最末尾的万书崎,突然跨了出来,上前启奏。众人一下子噤若寒蝉。心想他这是哪里不开提哪壶,现在朝野上下疯传太皇太后被李攸熔软禁的消息,正是敏感的时候,众人避之惟恐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卯着劲儿往上踩,真是活腻歪了!

“此事,朕已着刑部查办!”

“皇上,”万书崎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得厚厚的布缎,铺展在手中,上面竟血迹斑斑,万书崎将其高举过头顶:“这是江阳县叛逆‘贼首’胡万里的血书,上面详细记载了灾民‘叛乱’真相,并有两千三百八十二个灾民手印,还请皇上和各位臣僚过目!”

众臣大惊,纷纷伸着脖子去看他手上的那红得惊悚的布缎,有的干脆围上来,凑近了看,朝堂一时窃窃私语。

李攸熔在腿上安放的手越来越紧,冷彻的目光盯着阶下那一动不动的人。张鹤人走下御阶,把那血书呈上来,在李攸熔面前展开。

“真是岂有此理,胡万里为民请命,反倒被诬陷为谋反,还有没有王法可言!臣以为该把江阳郡守李善念立即处斩,以平民愤!还有那些诬陷江衍通造反的,都该狠狠查办!”刑部尚书康广怀当先忍不住了,挣开柳惠盈的阻拦,大声怒道。柳惠盈抹抹额头的虚汗,冲内阁其他三老无奈地摊摊手。

“这两千三百八十二个手印,都是活下来的灾民按下的,让人触目惊心,但这些尚不及死去灾民的一半。江阳郡本就人烟稀少,经此一难,境内还剩下多少百姓在?那江阳郡守李善念,固然该杀,但是,那些至百姓死活于不顾,反倒趁机诋毁派兵救援的江郡守的人,难道不该杀吗?” 万书崎字字铿锵道。瞥了眼在队伍中战战兢兢的张兰:“张大人,你前几日上奏江郡守谋反,敢问,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这,这……这,臣冤枉!皇上,臣冤枉哪!”张兰跪在地上,他的奏报本就是李攸熔授意的,如今在朝堂之中被当场揭发出来,企图向李攸熔求助,但却被后者那冷厉的目光摄住!

李攸熔微微眯了眯眼:“这血书,万卿家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胡万里差人千里迢迢送到府上的!”

“他怎么偏偏送到你府上了呢?”

“这个臣不知,臣只知道,既然这血书到了臣这里,臣就有责任为受灾百姓伸冤,还请皇上为百姓主持公道!”说完,他的额头扣在地上,年轻的脸上刻着誓不屈服的倔强。

“请皇上主持公道,为百姓伸冤!”众臣纷纷跪在地上,叩首附和。

李攸熔此时脸上青红皂白一片,额前的旒珠不安地颤动,张鹤人见状,小声地叫了叫他。

“此事,朕,定会秉公处理,还百姓一个公道!退朝!”

散朝后,万书崎在前头大步而走,柳惠盈忽然从后面叫住他,把他拉到一边:“万大人,你可捅了篓子喽!”万书崎不解地看着这个精瘦的老者:“柳大人,此话怎讲?”

“你以为大家都不知江阳‘谋反’一案,另有隐情吗?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为什么不能说?”

“我问你,当今圣上无道,为削弱江家势力,不顾受灾百姓死活,发兵围剿,导致民怨四起,敢问这件事如果被揭发出来,对谁最有利?”

万书崎低眉沉思。

“是齐王啊!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等这么一个发兵的借口!” 柳惠盈砸着巴掌,苦口婆心道。说完摇着头指着他:“你啊,你啊,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三日后,当张鹤人一脸惶恐地扑倒在李攸熔御案前,把外面盛传的那份 《告天下百姓书》递上来的时候,李攸熔正倒在御座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上的雕龙。地上到处都是被揉得粉碎的纸片。张鹤人瞥了一眼,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字迹自动补入手上的内容,大气不敢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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