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朝尴尬摸发尾：“你看错了。”

她是怕被自家这个眼尖的发小看出端倪，所以能减少碰面交流就减少。

“既然是看错的话，那就走吧，我正好饿了。”江卿月脱下白大褂，十分爽快应邀。

她率先出门，樊星忍俊不禁安抚哭丧脸的人：“好了，走吧。”

几人到达包间，樊星叫弟弟把耳机摘下来，耐心教他问好：“跟姐姐说自己叫什么。”

樊辉眼球快速扫过坐在他对面的江卿月，抬起右手低头出声：“姐姐好，我叫樊辉，星辉的辉，很高兴认识你。”

口齿尚且还算清晰，程度就跟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

江卿月惊讶于他用词，莞尔笑道：“你好小辉，我叫月亮姐姐。”

“月亮姐姐，我还小鹿姐姐呢。”章朝小声吐槽。

“月亮……”樊辉的注意力像是得到短暂集中，他直勾勾看着江卿月，伸手拍姐姐手臂。

“我给他讲过嫦娥的故事，可能是联想到了。”樊星说明情况，江卿月了然，接着跟樊辉交谈：“是啊，姐姐就是住在月亮上面噢。”

樊辉眼睛睁大些，眼神开始不停眨，嘴巴张着但不说话，半晌过去他摇头，双手握住姐姐的手。

“哦哟，咱们小辉还不好意思了。”章朝笑他，心头一时纷乱交杂。

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姐姐的依赖，如果樊星真的走了，没有人敢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会受刺激大喊大叫，又或许……轻而易举的忘记姐姐。

相较于其他几位的饭菜，樊星的这份清淡许多，油花都看不见多少。

一碗粥喝到一半便没有胃口继续，章朝见此担忧劝说：“再吃点吧星星。”

“不吃了，吃饱了。”樊星浅笑，身边的弟弟专注吃土豆饼，她只看一眼便起身，“我先去趟厕所。”

“我……”章朝刚发出的音节被桌下的脚打断，她目送好友离开包间，扭头没好气道，“你干嘛踢我。”

“你跟着去了，指望小辉对我一个陌生人有信任感吗？”江卿月慢悠悠喝着粥，避重就轻反问。

反应过来自己大意疏忽，章朝转移话题：“你觉得出片结果会怎么样，能有好转吗？”

女人目光落在剩下的半碗粥，含糊其辞答：“我也不是神医，具体问题要等结果出来。”

厕所角落的隔间内传来呕吐声，来往经过的女人们不忍多看几眼，却没人上前敲门询问。

樊星脸色泛白瘫坐在马桶边喘息，双手冰凉到仿佛置身雪地，身上的疼痛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这是她目前为止最难捱的一次，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敲碎一样，连喘气都能扯疼。

意识逐渐涣散，樊星手艰难摸索到口袋，还没能按下手机呼救就听见面前的门被敲响。

“樊星，你还好吗？”门外是江卿月的声音，樊星莫名松口气。

“可能……要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医院……”

于是还在店里吃饭的食客都瞅见这一幕，几名急救员抬着担架疾步向厕所方向跑去，几分钟后多了一个女人被运出。

夜幕落下，繁星装点其中，唤醒病床上的人睁眼。

输液的手温热，樊星移目，发现是弟弟在握着她的手，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星星？你醒了？！”章朝的眼尾还发红，她瘪嘴直接哭出来，“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下午是被抬走的！！”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樊星勉强牵起唇角安抚：“没事的，就是太疼了而已……”

“以你现在的状况，不做化疗很难撑过下个月初，而且要尽快安排手术才能延长时间。”江卿月神情严肃。

如果不是当时她确定樊星还留有呼吸，就目前的情况她甚至都不能做心肺复苏。

差一点，这个人就真的走了。

“你别听她的，听我的，马上安排治疗，钱我出！”章朝抹掉眼泪，言辞果断，就是红鼻子红眼睛输了几分气势。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江卿月道别，章朝借口送她。

两人走出病房，默契看向坐在旁边长椅上的中年夫妇。

樊星远远眺望紧闭的房门，眸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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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在镇定剂辅助的情况下，樊星睡了近些日子来最好的一觉。

翌日清晨，她睁开眼望向蜷缩在行军床上的人，心底感到愧疚。

江卿月没有回家，在休息室熬过一晚便来到病房，正巧看见她的眼神。

内疚，不舍，心疼，但能清楚感受到这些都来源于友情的爱。

也不知道何汐那个傻子是怎么看出是爱情的。

听到动静，樊星偏头与江卿月四目相对，习惯性扯动嘴角予以微笑。

“昨晚睡得还好吗？”江卿月凑近观察她的状况。

樊星如实回答：“很舒服，痛感轻了很多。”

脸色的确比昨天舒展很多，江卿月双手垂在身侧提问：“我很好奇一点。”

“是好奇我弟弟的反应吗？朝朝跟我说他很乖。”

对方先一步猜中她的心思，江卿月承认，昨天那个阵仗，完全达到了能够刺激樊辉的程度。

可那个大男孩就听话跟在章朝身边，被关在抢救室外也没闹，甚至后来还木讷安慰起崩溃的母亲。

樊星看着在二床睡得正香的弟弟，笑容越发温和：“因为我提前告诉过他。”

“小辉，今天姐姐给你讲的故事是小辉的故事。”

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的大男孩眼睛明显亮起，十分期待姐姐的故事。

樊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娓娓道来：“其实小辉生活在一个童话世界里，是这个世界里的小王子，而姐姐，是负责守护小辉的保护神。”

“姐姐有很大的能量，可以让小辉从小小的时候一直健康快乐的长到现在。”

“可是现在姐姐的能量也越来越少，如果哪天小辉看到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围着姐姐，别害怕。那是他们在给姐姐输送能量，好让姐姐继续陪在小辉身边。”

“如果姐姐有一天睡着了，牵手也像摸冰可乐的话，那就是姐姐的能量用完了。等到那个时候，姐姐会变成一只小熊玩偶，等小辉什么时候长大了，懂事了，姐姐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次……换小辉守护姐姐，好吗？”

突如其来的使命感降临在樊辉身上，他抓紧被角嗯了一声，继而看姐姐。忽然他坐起来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

宛如签订契约一般的仪式，樊星眼中盛满笑意，拿走他掌心视如珍宝的糖果。

“难怪你出来的时候他直接过来握你的手。”江卿月感觉心口像是被巨石压抑着。

章朝哪怕只是提一下病情都会失控，然而主人公却像局外人，平静接受一切。

“我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就准备了一只小熊，里面是我早就录好的声音，为的是以后让他慢慢学会独立。”

说到这樊星笑容苦涩，“我只是没想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去逼他做个像样的大人。”

“我的安排现在只有朝朝知道，我瞒不过她，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帮我处理后事……”

话音刚落，行军床上的人转身背对外界，就跟嫌她们太吵一样。

两人齐刷刷看去，互相心照不宣。

“你好好接受治疗，我会尽最大可能延长你的生命。 ”

“这种延长过程太痛苦。”樊星眺望窗外越发繁茂的树呢喃，“我怕疼啊。”

上午，医院各处人员活络起来，楼上独立病房内，年轻女人边收拾行李边吐槽。

“好好的干嘛换病房，这大屋子多好。”

“好个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头身穿病服，双手撑在拐杖上发牢骚。

他趁何汐不注意，慢悠悠朝门口磨蹭。

“不是有小邓陪你吗？”何汐拉上拉链扭头不见人，忙拎上包跟过去，故意板着脸进行批评教育，“你怎么又偷偷溜了，不怕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