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40)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说着,舒照迈出自雨亭,大步流星去了自己住的东厢房。

作为上御卫总都督使,领兵作战的武将,舒照拥有为将之人的诸多优秀品质,他不仅成长于军伍之家,受大人耳濡目染,也因同阿睢一起读书,在大内行走,受大望四柱熏陶多年,把望天掐时这点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于侯府定购有鲜牛乳,鲜乳铺伙计每日下午按时来送三斤,侯府没有使唤下人,需这家人自己亲自到门口接取,舒照进东厢房没多久,谢随之关掉自雨亭的水,听见门口有人唤“送牛乳”,正欲帮忙答应,那厢垂花门里面传来道应答声。

送牛乳的伙计得了熟悉的应,放下东西离开,不多时,西厢房响起开门声,木鞋趿拉趿拉,一步步朝垂花门过来,谢随之在愈发近的脚步声中悄悄握起拳头,咬着舌尖把咳嗽强咽下去。

于漪白就这么,散发,单衣,趿屐,半低着头出来,从小自雨亭前走过,到门口提上鲜牛乳,再拐回来从自雨亭前走过。

过了自雨亭,走到垂花门前,小姑娘停下脚步,僵硬住身形,她眼角余光瞥见,自雨亭下好像,好像有个人。

沉默片刻,于漪白轻声叹息着把头低更深,不敢转身看,只恐是心太不甘生的幻,稍顿后,迈开沉重脚步准备朝厨房去。

走了两步,刚要进垂花门,自雨亭下忽响起声咳嗽,声音发闷,是飞快被捂住导致,咳嗽声极短,于漪白提着鲜牛乳的双手却狠狠抖了抖。

是谢随之。

她很熟悉谢随之啊,哪怕只是极其短暂一声咳嗽,她知那就是谢随之。但旋即于漪白没再停留,迈步走进垂花门,直朝厨房而去。

将鲜牛乳放进厨房冰鉴,复穿院回西厢房自己屋,反手关紧屋门时,于漪白听见二门外再响起咳嗽声。

至此,看着屋里无比熟悉的家具摆设,于漪白回过神来,自雨亭下出现的谢随之,非是她所幻想,谢随之当真来她家了。

于漪白母亲于冉冉,和谢国公有过命的袍泽之谊,于漪白阿娘舒晴,和姚娘娘关系也很好,于漪白哥哥同谢随之乃总角之交,他们俩而今仍旧效命梁园,谢随之来于侯府找舒照再正常不过。

于漪白靠在门上,心想,要习惯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事,而且总会习惯的,哪怕再痛苦半年,也终究会习惯,如同二十年来习惯谢随之的存在一样,她也总会习惯没有谢随之的生活。

与此同时,东厢房给柴睢写回信的舒照,躲在门后把院里情况看得清楚,待小妹回西厢房片刻后,他轻叹一声拿着回信出来。

自雨亭的水流已关闭,随之坐在亭下喝水,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其余看不出有何不同。舒照递来信封:“避免不了,以后来来往往间总会见到。”

“嗯,”谢随之接过信装进挎包,状态较方才似乎更不好,面色苍白,“倘无其他,我先回去了。”

舒照点头,送谢随之出门,看着谢随之坐进马车吩咐车夫回家,他忽开口问:“不是说出来有事?”

挂起的车帘后是谢随之无有血色的侧颜,她闻言摆了下手:“实在难受,先回了,有事传讯。”

舒照摆了下手应,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他琢磨不明白小妹和随之之间,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一边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事实,又一边长久地琢磨不明白,自家小妹虽爱吃爱玩还笨拙些,但对随之那颗心无有半点虚假,随之为何就是不喜欢?

“少主,”回去路上,驾车的定国公府仆庆记道:“小人看见于娘子到侯府门口取牛乳,您见到她了么?”

谢随之无力应声:“见到了。”

如阿照所言,小白清瘦许多。

庆记三十来岁,定国公府刚立府时他便入了家门,同少主说话不似其他人那样唯诺:“咱们带来这样多东西,还要重新带回家么。”

“庆记,”谢随之用两个食指指节用力抵着眉心,头疼得紧,“回去后别让大人知这些事。”

驾车的庆记,飞快瞥眼多得堆放到车门的礼物,道:“您回去打算如何交差?礼物一半是主母所备,少主打着主母名义都没能送出去么,您究竟是如何把于娘子得罪透彻的,让她那样好的脾气都哄不回来,少主这回错大了。”

庆记灵机一动,出主意道:“您可以多给于娘子服软,服软不丢人,只若是寒了人家的心,暖不回来,那才是真正丢人,主人曾说过,咱们家人可以读书比不过别个,那不丢人,但若是打架不过别人,还放不下面子哄娘子,那才是丢人丢到家。”

听完这些,他少主靠在马车里无奈地咧咧嘴角,庆记不愧是定国公府的人,思想深受随之那不靠谱的老母亲谢重佛荼毒。

谢随之靠在车里,身体随着马车前行不断晃动,咳嗽一阵罢,喃喃道:“这回小白说不想再见我,不是在赌气。”

庆记驾着车叹:“于娘子从小喜欢缠着您,打她头回嚷嚷出要嫁进咱们家的话起,主上就时常在于侯面前提这件事,甚至包括我们这些下人,也都以为于娘子定会嫁进咱们家,少主您也那样喜欢于娘子,可不能遇见点坎坷就放弃嗷。”

谢随之耐心纠正道:“我是喜欢小白没错,却是同阿照一般无二的喜欢,你们不要乱说。”

庆记啧嘴:“少主您这嘴硬德行是跟谁学的呢,您分明是喜欢于娘子的,不是同舒世子那般相同的喜欢,您对于娘子就是共白首的那种喜欢。”

“是么,”谢随之心里一团乱麻,声音嘶哑,“我怎么看不出来?”

她对爱的所有感知来自家中大人,无论是母亲对阿娘的爱,还是阿娘对母亲的爱,随之都看在眼里,甚至也曾不止一次比照着母亲们,反思自己和小白。

她并未从自己和小白之间,找到与大人们之间类似的感情。

于是乎,她笃定,自己对小白是单纯的姊妹感情,并未掺杂其他,但偏偏,大家都跳出来告诉她,她喜欢小白。

“这还不简单,”但闻庆记问道:“于娘子不见您,您心里难过否?”

“自是难过的。”其实何止是难过,几个月来她时常心神不宁,“可小白年纪小,我总担心她是一时犯迷,没看清自己感情,误把对我的依赖当成情爱。”

“唉,”庆记轻叹一声,沉默片刻坦白道:“少主见谅,小人笨嘴拙舌学不会那些话,您还是回家自己和主母说罢。”

谢随之抬了抬头,略感意外:“我以为是母亲教给你的这些话。”

能把歪理邪说,讲得头头是道的,只有随之母亲谢重佛。

庆记冲背后车门摆了下手:“主上只是悄悄在主母备下的礼物里,又添了许多东西,主母之所以想借我的嘴说这些话,想来是怕给少主您添负担。”

“庆记,”谢随之伸手拍车门框,“掉头,不回家了。”

“要得!!”庆记动作飞快调转车头,马鞭子高高扬起,语调昂扬,“这就对了,少主您可千万把于娘子追回来,不能叫公仪侯府那个侯弟钻了空子!”

想起之前那个公仪轨在小白身边晃来晃去,谢随之也觉得恼火,决定走些迂回道路:“也不去于侯府,去梁园,我有封请柬落在那里了。”

·

大人们去了城外赴朋友宴会,三两日内回不来,舒照奉命在家照看小妹。

送走随之,他先到厨房处理那些鲜牛乳,罢后端着碗发酵起来的酸酪,敲响了西厢房的门,夹着嗓道:“于漪白,酸酪乳酵好了,今个酵得特别棒,吃不吃?”

大热天的午后,小妹最爱吃酸乳酪,从小吃到大,百吃不厌,更喜欢他亲手酵的酸乳酪,他这两日在家变着花样给小妹做酸乳酪,以前哪怕小妹再不开心,一碗酸乳酪保管心情变好,没变好那就来两碗,不开心绝对被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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