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42)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她累了,不想再主动,便试着放弃,很正常不过。

未料到谢随之仿佛不在意她的刻意疏离,道:“不是困了么,阿照还在里面同人说话,我正好要回去,一起走?”

说了以后要视之如常,拒绝则太显刻意,不如学着落落大方,于漪白拢住肩头外披道:“那就麻烦你了,随之、女兄,我去给哥哥说一声,你稍等我片刻。”

于漪白起身朝酒楼里走,谢随之看着那变沉稳的背影,眉心紧紧压下去,小白不曾同她说过这般客套而疏离的话,也不曾如此规矩唤过她“女兄”。

不过不能急,得一步步来,小白正是灰心丧气选择放弃的时候,自己切不能冒进,否则定然适得其反。

未多时,不放心的舒照亲自送小妹出来,见小妹落落大方站在谢随之面前,这男人直来直去的脑子再不肯多转两圈,带着点酒意顺嘴吩咐道:“随之你把于漪白送回去后别急着走,我这里不定何时结束,家里没人,你陪着她等我回。”

完全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舒照便这么放心大胆地,像过去二十年一样,把小妹托付给了最可靠的随之。

于漪白喝了几杯酒,大热天,照她的酒量本不碍事,怎奈她近来身体虚,压不住后劲发上来的酒意。

乘船渡河到河中间时,不知谁在岸上放起烟花,灿烂在夜幕上,倒映在水里,无比绚丽,看得于漪白都忍不住有些醉了。

“好漂亮的烟花,而今时候不年不节,很难弄到烟火,不知究竟是谁点放的,这人定然遇见了大喜事。”她趴在船边笑,看见夜幕上月亮在摇晃,烟花在摇晃,自己的心也跟着在摇晃,又喃喃补了句,“不知谁置的。”

自大望年火炮枪铳发展后,朝廷对烟花火药管控极其严格,造办全部由朝廷公门负责,年节之外,除遇见特殊情况,否则鲜少能见到燃放烟花。

“我置的,”谢随之坐在她身边,牢牢抓着她防止她掉水里,就这么在摇晃的夜色中,轻言细语说着本该让人引以为傲的浪漫,“闻说你近来不太开心,所以拜托造办坊弄了这么点动静来。”

烟火不容易弄,费了点时间,所以才来的晚些,不过好在赶上了,赶上就不算晚。

乍闻此言,于漪白惊诧地转头看过来,她看着谢随之,澄澈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哪里的灯色,斑驳阑珊。

“小白,”四目相对,谢随之喉咙发紧,“烟花确实挺好看,你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看着谢随之诚挚而期待的模样,往事历历上心头,于漪白想起来,这么些年里面,平心而论,谢随之除去不喜欢她之外,其余没有哪里对不住她。会想办法搞来烟花放起只为哄她开心片刻的,除去谢随之,也再无别人。

于漪白鼻子发酸,摆摆手自嘲地笑起来:“以后若再有这般好心思,记得用给自己喜欢之人,切莫再为不想干者浪费精力和钱财,否则,换不来相等心思的回应时,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最清楚那有多难过了,你要信我所言。”于漪白其实一直清醒着,知道若有些人注定不属于她,那么她就不痴心贪图了。

谢随之嗓子发痒,忽然转过身猛烈咳嗽起来,咳得喘不上气,喉咙如吞了炭块,烫得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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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 第六十二章

◎北山行宫◎

冠州临江,商贸较为繁茂,每年款项收入对国库之贡献,仅次东南沿海十三部,冠州龙津府是刘庭凑老家所在,也是刘庭凑利益集团根系,龙津爆发商色罢工抗议,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究竟是何打算。

此乃刘庭凑任内阁首辅后,出现的第一件大事,朝廷从上到下都在猜测和观望,连绵起伏的北山全然在世外,喧嚣嘈杂半句进不来。

柴睢和李清赏在石屋住了几日,清影潭里学凫水,青松之下枕石眠,嬉游终日,不觉岁老,直到这日半下午,北山行宫送来李昊一封信,信里,他问姑姑何时返行宫。

中午久睡方醒的李清赏,捏着信坐在床边沉默,木愣模样像没睡醒,也像不知该如何处理信中内容。

柴睢抱手靠门上看她片刻,一只脚踩着马扎横梁,把马扎压起又放下,重复着这个动作问:“不想走?”

“没有。”李清赏表情呆滞,坐着不动,睡松散的发髻有些歪。

柴睢猜不透了,寻问:“那待日头落一落,我们收拾东西去行宫?”

“去。”李清赏应,须臾,抬头看过来,俨然满脸刚睡醒的迷茫,“去那里?”

柴睢噗嗤乐出声:“没甚么,你先过来洗把脸,醒醒神。”

水清凉,洗去满脸倦懒,李清赏湿着鬓发,转身把自己挂到柴睢身上,一个多时辰的午歇,睡得她手软脚软,声音也软:“李昊简直是上辈子的小冤家,他不是在行宫玩得不亦乐乎么,找我做甚。”

屋外炎热,屋里凉爽,贴一起也不妨事,柴睢稍稍用力把李清赏抱起来,道:“他毕竟七八岁,你倒放心把他独个扔在人生地不熟的行宫。”

李清赏忽被抱起,怕摔,忙像猴子抱树般两腿缠紧柴睢腰,趴在太上肩头叹:“倘在圣太上行宫里还不放心,那天下便再没半点可让人放心的地方了。”

“你这些巴结话,该当着母亲面讲。”柴睢抱着她到床边坐下,循循善诱道:“敬华姨母外出回来,我们赶着这个机会过去,让她帮咱们分散去些关注,何乐而不为?”

这些时日李清赏不肯去行宫,无非是不敢见圣太上,趁敬华姨母回来时赶过去行宫,她俩可以躲在姨母身后,不引人注意。

“听着似乎不错,”李清赏反应迟钝问:“可敬华姨母是哪位?”

“敬华大长公主么,我姨母,仁宗皇帝和仁贺皇后过继的柴宗亲,年初她回封地祭拜生身父母,好不容易才回来,母亲定然要为姨母接风洗尘,我们可以蹭姨母的宴。”

李清赏若去行宫,圣太上为表示欢迎,无论如何都会设宴款待,柴睢看得出来,李清赏在这方面有些胆怯,自己母亲圣名在外,李清赏惧怕见她老人家。

若有敬华姨母帮忙分散母亲注意力,不叫李清赏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那便是好些的。

柴睢不止一次给李清赏解释母亲爱清净,行宫没有禁中和梁园那般热闹,母亲也平易近人,奈何李清赏被圣太上的威仪吓得胆儿突,仿若那日在山亭下听见的笛声,并没有改变李夫子眼里圣太上威仪不可侵犯的形象。

闻笛声而知人的策略失败,柴睢那点小心思算是白费。

“如此想来是好的,”李清赏趴在柴睢肩头把牙一咬,心一横,“这几日也玩够了,收拾东西,去行宫!”

说来北山行宫离石屋并不算远,山道修得平整,走起来并不费劲,待真正看见北山行宫,忐忑一路的李清赏,渐渐觉得其实来行宫并不可怕。

北山行宫非是金碧辉煌、飞檐斗拱、连绵覆压几十里的宏伟建筑,甚至与其说它是行宫,倒不如说是座可供修行的山中俗家庙观。

只是有些奇怪,它门槛很低,连梁园正门亦是门槛及膝高,这里门槛却低得几乎不需要刻意抬脚迈,不符规矩。

行宫正面黄墙朱门,门上石额以隶书刻三字,“北山宫”,字体瞧着有点说不上来的眼熟,李清赏多看了两眼,便听柴睢在旁解释道:“这几个字是我赵大爷所题,好看罢?”

李清赏明白了这眼熟感从何而来:“和你的字有些神似,比你的字要更温和有力。”

柴睢笑起来:“我字习于相父和赵大爷,自是有些相像而不如。”

世人夸咸亨帝写得手好字,金戈铁马作骨架,飘逸洒脱为筋体,有赵筋林骨之风,忘了是何时起,有人开始刻意习太上的字,并为之取名为“太清体”,据说是因柴睢的字,写出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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