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70)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若是放在一年多前,李清赏压根听不懂皇帝是在发甚么疯,一年多后的现在,柴睢早已给她讲明白,朝堂和官场里那些破事,明白柴篌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她平静地回应柴篌:“能说出这些话来,说明你还是不懂究竟何为周军,只要你想不明白这点,你就永远比不过柴睢。”

连李清赏这般个公门之外的人都明白,万方诸军信奉和追随的,不是柴睢,不是虎符,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是大周国,柴睢代表不了大周国,虎符亦代表不了,大周国不属于哪位在殿天子,属于万万周民。

柴篌不信,说此言实属荒谬。

自那日李清赏离开西宫后,未多久,听说柴篌又开始吃不下饭,这天,西宫传出消息,说是皇帝再次大病。

太医署为皇帝治病,被不肯配合的皇帝闹得鸡飞狗跳,彼时已是陶猪被摔碎的次日,柴睢抱胳膊,靠在厨房门框上,好奇问里面人:“别说是你把他气病的,你们究竟说了甚么?”

厨房里,灶台前,李清赏正在学做饭。

只见她一手拿着锅盖,挡着乱迸溅的热油,一手冲门口挥锅铲:“谁信皇帝又卧病啊,外面都说,他因废后之事害相思,病得不思茶饭,引得多少不懂事的姑娘追崇他深情,我可是见过他了,红光满面身体健康,除去说话疯疯癫癫,不知所云,其他没看出来哪里有毛病。”

陶猪摔碎,一时补不起来,原本答应送礼物的承诺,临时变成做饭给柴睢吃。

柴睢绞尽脑汁套不出话,她当然可以动用关系,去打听二人谈话内容,但此举委实没必要,和李清赏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反而更有趣些。

待饭做好,菜色一言难尽,好的是柴睢不挑食,酸甜咸辣皆入得口,只是,接过李清赏给盛的米饭往嘴里扒拉时,太上小小震惊了,问:“碗里的米饭,是被你下脚踩了么?”

压得如此瓷实,说是三碗合一碗不为过。

李清赏正忐忑,不知几道没卖相的菜,是否柴睢下得去嘴,闻言,她把解下的围裙,往桌上一拍:“几个意思,米没蒸熟?”

柴睢立马低下头扒拉米饭,边含混不清道:“你果然是最爱我的,惟怕我挨饿。”

李清赏抿抿嘴端起碗,尝一口炒得有些黑的豆干,又见柴睢像没有味觉般,毫不挑剔地往嘴里送菜,她不忍欺骗这王八,如实道:“也没有怕你挨饿,就是米蒸多了,大约够吃三天,怕放坏,只能让你多吃些。”

太上没说话,咽下了嘴里味道可谓绚烂多姿的菜。

两菜一汤三碗米,柴睢吃得面色不改,这给了李清赏莫大信心,尤其是下午,柴睢兑现承诺,买了广明轩新出的玉搔头回来,李清赏为表感谢,于次日晚饭时,把热腾腾的肉包子端上饭桌。

李昊住在学堂,没办法和太上一起分享,面对盘子里摞成小山般,奇形怪状的包子,柴睢对李昊的不在家深表惋惜。

她抓起个超级放大版饺子,在对面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勇敢咬了一口,又咬一口,再咬一口。

待咽下去,腾出嘴来,她终于发自内心地称赞道:“很好,皮儿离肉馅只有半里地。”

她被李清赏从桌子下踢了一脚,咧嘴笑个不停。

打门外溜达路过的暗卫长春波姑娘,无奈地别过头去,瞧瞧殿下那暗爽的样,实在令人没法直视。

·

那日在街上被偷陶猪遇见的一系列事里,贼头在斗殴中,不知被谁被戳伤只眼睛,李清赏作为当事人代下此责,衙门判了本不该承担责任的李清赏赔钱。

依照律法,贼头意欲侵害她人时,受害者夺之性命而法不究罪,然又因此律规执行起来界线难界定,公门最后判代人偿过的李清赏,对贼头给予适当药偿。

至最后,李清赏并未拿出任银两何偿之,而是以贼头本该徒三年的大狱,抵消了那些赔偿款:

然也,调戏女子意欲不轨,依律要流放,贼头未遂且伤了只眼睛,折了流放和徒三年。

这件事里,贼头也极其纳闷,他在这片地方盘踞四五年,三不五时送孝敬到本地衙门,保得他们团伙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历来只要不闹出人命,公门对他所作所为,便选择睁一眼闭一眼,这回不知为何,衙门竟不顾往日情分,对他又打又罚。

出大狱后,贼头立马清点人马召集旧部,想去打听那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却无论如何召集不起昔日旧部。

大家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改邪归正了,他只好自己亲自打听,最后竟然打听到石门学堂。

象舞二年时,石门公建学庠因经营不善,原地解散了,本地孩子分至别处念书,普遍距离远,风吹雨打甚辛苦,时隔三年之久,未料到石门再有学堂。

新学堂虽为私建,却听说,学堂收纳的学生里,以贫苦人家孩子居多。

贼头的女兄每每回娘家来探望他时,亦是对石门学堂赞不绝口,贼头心里,放不过被捣毁帮派,以及自己瞎只眼的仇,也不相信。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汴京城里,为富者会有真的仁善意,故他特于这日,借接外甥女下学之机会,亲自来石门学堂探虚实。

这是个仲秋傍晚,他接外甥女到迟了,乌金已彻底落入西山后,暮风起,有点凉。

他走进学堂大门,看见院子像染坊里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又橙又紫的天色。笼罩在学堂西边两排房屋上,漂亮得与贫穷破败的石门格格不入。

学堂里屋舍不少,他不知外甥女在何处等他,沿路往里一排排找过去,寻至第三排教舍,甫转过来,他便看见了他要找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站在第三间教舍门口,着青衣布履,常见的教书夫子打扮,膊下夹着厚厚一卷居学,另只手里拿着块糕点在吃,边指导个高个子女子修坏掉的书桌。

“似乎还得再削薄些,才能扣进去。”她提醒。

高个女子按照她建议,拿着桌子腿比划了几下,又捡起地上的斧头,边解释道:“削薄容易再脱落,你躲开些,直接给它砸进去。”

李清赏依言后退两步,边看柴睢修桌子腿,边继续去吃点心时,忽察觉不远处有人,看见是那日的贼头,她不轻不重地“啊!”出声,唤了句:“柴睢。”

“啊?”举起斧正准备把新桌腿砸进凹槽的高个女子,停住手里动作,先看向她,旋即顺着李清赏目光,往相反方向扭头。

“是你,”柴睢放下准备砸落的斧头,言简意赅问:“有事?”

贼头微微愣住,说实话,他自幼混迹坊市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却被柴睢清澈平静而毫无威胁力的眼神,结结实实吓得愣怔,后背打过丝丝惧怕。

柴睢除去个头稍显高挑,一张平静的脸看起来对别人产生不了丝毫威胁,然莫名让人觉到恐惧。

贼头被不知该如何是好,转身跑走。

“他莫非是来找我?”李清赏站在柴睢旁边,初见贼头时的意外错愕已消失殆尽,顽笑道:“医药金已赔给他了,衙门作证,半文不少的。”

“别担心,我处理就好。”柴睢掂掂手中斧头,一只脚踩到桌面侧棱上,继续卖力修桌腿。

当新桌腿的榫头,被砸进去些许,柴睢停下动作,道:“屋里那小丫头,也不见家里来接,许她娘又在忙生计,过会儿你先回家,我把她送回去。”

屋里那个等着娘亲来接的小丫头,正是贼头的亲外甥女,在李清赏的小陶猪被砸碎那日,柴睢便命人把贼头的祖宗三代,查了个清楚,叫李清赏遇见那些破事,柴睢已然煞是懊恼自责,若后续还有意外,太上直接到北山后山种地得了。

至于李清赏,逃亡上京的经历,让她敏锐捕捉出柴睢这几句话,似乎哪里有异样,但她没琢磨透,于是把手里点心咬掉半块,感觉过甜些,顺手把剩下的半块,塞进了柴睢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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