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3)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柴睢厌恶柴篌心里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算盘,回身斥:“放肆,郁阁老名讳岂是你柴篌可呼!”

皇帝身边太监马宝楠立马跳出来反驳:“郁孤城功劳再高也不过一介下臣!”

话未落,“啪!”一声清脆响起,皇帝篌抡圆胳膊扇了马宝楠一耳光,宦官踉跄着惶恐跪地,半边脸瞬间肿起,半句求饶不敢讨。

“朕与太上皇王家事,岂有外人置喙之理!”皇帝篌拿身边奴仆撒气,可他这一耳光打的,究竟是马宝楠还是柴睢?

马宝楠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伴君如伴虎,没人不怕,他表忠心的行径稍把握不好就会招来杀头之祸,从区区宋王府陪读阉人混到现在地步,他又岂是寻常庸辈。

司礼监监领之职至今没定,那是内廷二十四衙司地位最高的差事,内管内廷,外联着朝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宝那阉人在内阁支持下和他争得厉害,他不得不趁此机会赌一把。

皇帝篌肯定不会给太上道歉,幸亏有马宝楠站出来替皇帝篌挡下太上睢这一斥,否则真不好收场。

稍顿,皇帝篌在柴睢注视下,努力用平静语气掩饰心中紧张,推脱责任道:“朕并无对郁阁老不敬之意,今朝种种举措悉出自内阁,望太上莫要迁怒朕,若太上实在不肯原谅,朕也没办法,您是长姐,长姐如母,您说甚朕都是听的。”

柴睢受不了柴篌这伪君子嘴脸,甩袖而去,姐弟二人不欢而散的消息飞速传出去。

皇帝御驾走出梁园,马宝楠肿着半张脸跟在天子六驾旁,华丽高轩里悠然传出皇帝篌声音:“今日辛苦你了。”

马宝楠听得此言心中大喜,仰起脸看车窗,眼睛一红:“为公家分忧是奴婢福分,只是您方才太不顾自己,万若真惹那位喊来上御卫怎么办!”

皇帝篌微微笑:“只要她肯同朕吵,说明她还是老老实实没有其它心思,要是哪日她真与朕君臣有别客气起来,那才是真正到无法预料时,柴中绥,呵。”

“思靖百姓,取中而绥”,柴睢要是真有胆量和他对立,她当年便也不会被大臣逼禅位,不会被朝臣私下给取“柴中绥”诨名讥讽她软弱好摆弄。

两手好牌打个稀烂,柴篌认为柴睢到现在一败涂地的原因在于她是个女人,软弱妥协带在骨子里,小时候被林祝禺赵长源二相辅支配,长大后又听内阁那帮男人行事,被逼禅位简直是活该。

想到这里,皇帝篌轻蔑道:“国丈还总叮嘱朕要小心提防梁园,如今一个李氏女便闹得她坐卧不安,烂泥扶不上墙,她相父从棺材里爬出来也帮不上她。”

猛一阵寒风劈头盖脸吹打过,马宝楠裹紧身上袍子,不放过任何溜须拍马机会:“公家英明。”

寒风吹过,道两旁篁林翠竹沙沙摇曳,落雪簌簌,皇帝篌叹了口气:“你不懂,真正难办的是和光,是内阁。”

与此同时,梁园,井葵小院。

涤尘为太上更换出门衣装,嘴里忍不住叨咕:“您今日跟吃了枪药一样。”

“你不了解柴篌,”柴睢歪头掖掖有些磨侧颈的衣领,“他那人量小性骄又多疑,若非同他吵一架,他定会想法再从李清赏身上入手,不闹腾出点甚么他不会罢手。”

“还说您不操心李娘子。”涤尘给她家殿下腰间戴上组玉佩,圣太上最喜欢主上身上环佩叮当。

太上年幼时,圣太上喜欢把小家伙打扮得精致,林敦郡王也喜欢听阿睢走路时身上环佩轻碰叮叮响,每次小阿睢去找相父,人未至声先达,相父无不欢喜起身迎。

柴睢倒是没多想,闲聊道:“谁知和首辅葫芦里卖甚药,他执意让同吃同住,估计是怕有人会害李清赏,啧,连柴篌都来试探,你说这李清赏倒底甚来头?”

涤尘笑:“不是故庆城军副指挥使家中女弟么。”

“没恁简单,”柴睢琢磨片刻,道:“你帮我喊阿照去中庭书房。”

“还要赶时间去北山,快来不及了。”涤尘为主上穿好江南上贡的双面绣御寒外氅,昨日还模样落拓的青年女子登时贵气逼人。

“来得及来得及,”贵气逼人的殿下软糯着声音撒娇:“不会耽误很久,一盏茶时间。”

“好罢,”涤尘摇头:“谁也拿您没办法,奴这就去请舒督总。”

涤尘转身到门外吩咐人,柴睢随手拿起梳妆台上一根没见过的木发簪,低眉垂目间看见镜中人,忽发觉镜中人脸上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深沉。

所以和光那老头倒底瞒着她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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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长度换算:一尺=30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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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第二章

◎走狗◎

大望十三年春二月,休养中的武相林祝禺赴召玉楼,年仅三十又六,同年仲秋,望帝聘罪己禅位,隐居北山,至今十一载。

山中无岁月,万径人踪灭。

爬山一下午的柴睢抱着外氅进山门,浑身脏兮兮,下裳半塞腰带里,露出两只裤管以及脏兮兮的鹿皮靴,蟠螭纹玉组佩收揣在怀,头上冒热气,鼻子冻通红,也不知究竟是冷还是热,嘴里唠叨个不停:“山路真该修理,你不修理它它就修理你,瞧给我们涤尘和侯哥摔的,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一路上被积雪滑脚摔了几十跌的太上亲卫侯郅风,扶着柱子默默挪到那边回廊下抖身上泥雪,羞得深深埋下头。

彼时,静谧屋舍里传出道中年女声,带着千帆尽过的平静沉着,温柔已极:“笑话别个人,你倒是少摔?”

“少摔?那不能够!”越过庭院的柴睢跳上台阶来到正屋门前,挺起胸脯洋洋得意给屋里人看自己狼狈模样,吐着白雾笑似孩童灿烂,“爬半山那几道石台阶时,我直接滑下去好几回,您看,衣裳还划破口子,好险把玉佩给摔碎,幸亏我提前揣它们在怀。”

柴睢说话间,自屋里走出来位四十来岁女子,岁月从不败美人,鬓发斑白难掩容颜美好,中年女子气质端庄举止优雅,正是柴睢养母亲,本朝圣太上柴聘。

见到柴睢如此狼狈,柴聘又心疼又好笑,先招手示意那厢听用婢子过来,又摸摸柴睢脸:“瘦成这样。”

母亲爱干净,柴睢要随听用婢子下去更换衣物,那张脸在母亲温暖手心的抚摸下绽放出更纯粹的笑容,忙叨道:“瘦得厉害,需好生补,我要吃母亲炖的山鸡,麻辣老鸭汤更好!”

母亲在后山养有鸡鸭鹅兔,前几年柴睢来时还跟后山大傻鹅打过架,大鹅拧了她,她把大鹅铁锅炖,母亲笑话她好久,那次走前母亲答应下回给她做麻辣老鸭汤,她惦念至今。

爬山花费半日久,此刻向晚,来不及现炖鸡做鸭汤,厨房闻知少主来,即刻现做辣椒炒腊肉,不至于桌上全素菜。

待换上干净衣裳,柴睢重新佩戴上蟠螭纹玉组佩环佩叮当来吃饭,小时候母亲最喜欢把她打扮得精致,饰金佩玉走起路来叮叮悦耳,母亲和相父都喜欢听,尤其每次她去找相父,未见阿睢人先闻金玉声,相父总会笑着把她迎。

进门瞧见饭桌柴睢愣了愣,旋即装作若无其事,欢欢喜喜过来坐下。

“怎么突然回来?”柴聘给孩子盛粥。

柴睢迫不及待咬口炊饼,鼓着嘴双手接过粥碗:“和光那老头不厚道,往梁园送了个大麻烦。”

柴聘给孩子夹菜,忍不住笑:“梁园最大麻烦就是你,还能有谁比得过你?”

“那一山还比一山高呢,总有人比我更好惹麻烦,”柴睢不服气,把母亲给夹的菜送嘴里,眼睛骨碌一转,道:“总说那些怪没劲,后山种的核桃树结果没呀,嫁接柿子树呢?”

柴聘会意孩子不愿多说是不想让她操心,从善如流道:“核桃放在仓房,柿子已做成柿饼,饭后拿给你尝一个,”比出左手食指强调,“核桃不限量吃,柿饼只能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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