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何时情动(11)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月亮是不发光的。

思虑至此,她再细看时,发现那东西竟是一半明一半暗的。

“是太阳,”祁空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不过阴气太重——也不能说重吧,事实上这里完全是阴阳平衡的。但相对于阳间而言,确实算是阴气重。”

“昼夜分别倒是没有,在交界处很少有能够根据天色判断时间的机会,这里的时间相对于外界几乎是不会流动的,”她伸手虚薅了一把,阴阳二气在她的指尖分散又融合,“然而时间本就是非独立的存在,如无主观定义,又何来时间一说?”

“妙哉。”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有些耳熟的声线,宋晚刚一抬头,就听祁空厉声喝道:

“谁?”

“哎呀呀,这么久过去,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僧衣青年从阴影中走出,面对祁空的冷然丝毫不发怵,反而笑眯眯地道,“我方才可是一直在这里,是你自己没注意哦。”

看清来人的瞬间,祁空抬至半空的手蓦地放松下来。但她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道:“我当是谁,你如今是越发放肆了,不请自来的事做起来如此熟练。”

“若非如此,怎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听你布道呢?这可是好些人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青年也不恼,他看见祁空方才护在身后的宋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学妹……施主,又见面了。”

这时候装什么正经。

“这是无念,”祁空翻着白眼介绍道,“宗教学系大三,挂了好几科所以现在有效学分加起来还没我多的废物。”

宋晚懵懂道:“哦……啊?”

下意识的语气词一旦发出,后悔也来不及。宋晚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时,事态已然无法挽回。

祁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无念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怎么不介绍我佛教哲学系列课程全部满绩呢?”

“满绩又如何?”祁空嘲笑道,“挂那么多科,还不是连本科都毕不了业?”

无念连念三声阿弥陀佛,深觉自己今日就要气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无念:这~就~是~缘~分~

祁空:滚,离我老婆远点^_^

谢谢阅读!

9 ☪ 无解道

◎“别往我床上塞人!”◎

气死显然是零概率事件,祁空绝对不会容许真佛圆寂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领地。

玩笑归玩笑,她摸出钥匙开门,点灯后无念与宋晚在门口谦让一番,最终宋晚熬不过先进了门,顺便对撑着玻璃门的祁空道了句谢。

“众生平等,众神平……”话音未落,无念就被突然失去支撑的玻璃门差点砸到鼻子,他往后跳了一步,伸手的瞬间佛珠与玻璃门碰撞出“咚”一声响,“平等!祁空你没学过平等吗?”

祁空从门后探头,一脸无辜:“什么平等?”

宋晚终于开始捂脸狂笑,狭窄的杂货铺一时间十分混乱。无念再次将《清心谱庵咒》默念数遍,祁空示意宋晚自便,蹲身在收银台背后的柜子里翻找:

“喝点什么?”

“茶。”

“咖啡。”

她翻出两个瓷杯分别倒上茶叶,然后倒矿泉水进茶壶,无念疑惑:“那我喝什么?”

祁空瞥他一眼:“茶。想喝咖啡自己出门买去。”

无念忍气吞声,他难道还能现在出门吗?她这店一天十二时辰变地方不带歇气的,等他再找路回来时,多半黄花菜都凉了。

开水淋上的那一刻茶香四溢,无念接过瓷杯,看见茶叶舒展开的形状便知道这趟算是值了。

他就说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吧。

祁空上二楼拿东西,宋晚双手捧着茶杯取暖,衣袖滑下一小截,他却瞥见她腕上细镯闪过的珠光。

“诶?”无念睁大了眼睛,“学妹你没戴我给你的珠串吗?”

宋晚正想借这个机会还给他,方才想起早些时间自己已经交给祁空了,尚未答言,却见祁空已经掀帘走了出来:

“你管她戴什么?”

无念没听出她微冷下来的语调,只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心胸无量,天地草木有灵,又何况是人间男女……”

“吵死了。喏,还你,”祁空隔空抛来一物,顺便提醒道,“公共场合,注意点。”

“习惯了,我已经很注意了好吧?”无念接过佛珠,见大体完好便也没在意,直接收下了,“怎么会在你这儿?这分明是我见这位施主体质特……”

“我再重复一遍,你很吵,”祁空客客气气地道,“大三了,你难道还没有修过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吗?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二十一世纪不能靠着你那经验主义过一辈子知道吗?”

事实上修过但挂了所以等同于没有修过的无念难以出言反驳,他说一句这位姐能怼十句。

知难而退是人生哲理。

更何况他今天并不是上门来吵架的。

祁空抽纸揩净手上香灰,又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接过宋晚的茶杯:“我去洗杯子。”

无念举手:“那我呢?”

祁空随口答道:“你想带走也行。”

谁知道这杯子是否是几百年前的文物、上面有没有附着什么寻常法子探测不出来的冤魂。他下意识简直想念经超度,却被人从手中抢走了。

始作俑者诧异地看他:“你真想带走?”

带走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早尝出不仅茶是上等好茶,就连从矿泉水瓶里倒出的水也是去年冬日梅花瓣上的一抹残雪融化。更何况就算祁空真做慈善,他也不敢拿。

“你……”

无念刚想说话,就见祁空斜倚在柜台边对他递了个眼神。

好吧,他对宋晚的身份猜测刚有了进展,又退回了原地。

“我们准备走了,”清洗杯子就是连杯带茶叶往香灰里一埋,宋晚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祁空下意识拔刀的动作顿在半空,若无其事地转向打了个响指,“你总不能还跟我们一起吧?”

这时候再不告辞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无念开始反思到底是什么阻拦了自己在这段时间内一句跟正事有关的话都没说。那一声响指过后,空间裂缝逐渐成型,祁空见他不言,抬脚就走。

“等等,”无念叹了口气,“……我有课题组的事跟你说。”

扯什么淡呢,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课题组的。

话虽如此,祁空还是示意宋晚先走,她正想解释两句空间裂缝的安全性云云,转头却见宋晚转身就进去了。

“……”

真是令人省心呢。

“到底什么事?”她的语气正经下来。

“我前些日子遇见阴阳差,他说鬼门要开,”无念拉住转身就走的祁空,正色道,“看你的反应……竟然是真的?”

祁空没有正面回答:“你们善道还管阴间的事情呢?”

“你我都清楚,眼下并非鬼门当开的时段,届时不仅是阴间与三恶道,就连人道与阿修罗道也会遭受波及,天道如何能置身事外?”

这多少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

“天道?”祁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就连你也被拉来当说客?送一句道家的话给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道有不少天神下凡不得善终的故事,前车之鉴太多,我赌不起。”

无念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到底天道与其余五道不同,与阴间关联是最淡的。我也不过受人所托,顺口提了这么一句,最终无人能够左右你的决策。”

“承载天道意志又何尝不是身在天道的控制之中呢?”祁空道,“我做事未必会受天道庇佑,但逆天而行这件事本身也是在天道意料之中的——这才是最让你们不安的,是吗?”

“先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既然如此您还是长点心吧,”她翻了个白眼,“你投胎过程中真的没出什么问题吗?我怎么感觉你一世比一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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