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何时情动(3)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真,的,啊。”

刺耳的啼哭声吵得人头疼,她快走几步到宋晚面前,拉着她转身与自己换了位置。

宋晚一怔。

分明还有好一段距离才到的宿舍,此时近在眼前。

她被祁空牵着压下了门把手。

她站在阴影里,瞳孔清晰地倒映出祁空身后逐渐聚集的各类奇形怪状的物种:“可我看到……”

祁空直视着她的眼睛,言语中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太累了,晚晚。灯光昏暗,看错了也正常。”

“快睡吧,”她低声哄着,抽出了手,“你还有早八。”

宋晚心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有早八,但祁空已经关上门。

她不再听到哭声。

真奇怪。

宿舍里怎么会有小孩子的声音。

一门隔死生,祁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天花板上那小鬼这会儿已经把头发生吞入肚,嚼不断的一截垂在嘴边,又两手捧了女鬼的头发在嘴里咀嚼。女鬼吃痛,脸上划过血泪。

尖利的啼哭声这会儿越发清晰,婴孩的哭声与女鬼的尖叫诡异的糅合在一起:“死人啦——要死人啦——死人——”

她刚走出两步,又被这连体婴似的玩意儿挡住去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喊魂呐?”

女鬼的哭声停了片刻,像是突然意识到祁空能够听见,愈发变本加厉起来:“要死人啦——”

祁空抬眼,冷冷打量着她。一身旗袍制式精美,料子并非现代衣物的合成质感,反倒像是上世纪时兴的款。头发虽乱却仍旧顺滑,十指都染了血,却依稀能够辨出血渍下玉白圆润的指甲。

怨气倒是不重。

不过百年前正值战火纷乱之际,亡魂颇多,阴差顾及不暇,难免疏漏。偶尔剩几个孤魂野鬼,也还说得过去。

只可惜她并非阴差,也无心理会这些琐事。

“还死呢?这不死去多时了么?”

祁空往右挪了半步,抬脚便越过女鬼,边走边道;“冤假错案去酆都找判官领号排队,等公文发通知,有冤就洗无冤投胎,别一天到晚瞎叫唤。”

“大人!要死人啦大人——”

眼见祁空要走,女鬼忙不迭想要跟上去,却同方才一样不知为何挪不动身子。在她的视线之外,白绫悄无声息吊着她的脖颈维持在原地,没沾上半点污秽,整洁如新,散发着淡淡白光。

小鬼在她头顶上咯咯笑着,复将女鬼的头发大把塞入口中,惹得她再度尖声惊叫起来。

祁空忍无可忍顿住脚步。

“吵死了。”

话音未落,那白绫猛地收紧,女鬼的啼哭卡在喉咙,下一刻被看似柔软的绫罗尽数绞断。

祁空漫不经心将白绫绕回手腕,女鬼的头在地上滚过几圈,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头的身子蹲下来,双手在地上慌忙摸索着寻找丢失的部分。

小鬼被断头带着滚到地上,眼前的场景让他看得呆了,头发也忘了吃,嘴一瘪就要尖声哭起来。

祁空像是早有预料,斜斜一眼瞥过来,食指靠在唇边:“嘘——”

没能来得及发出的啼哭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终于收拾好这摊混乱的场面,祁空吹了声口哨,转身出门,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

她不在宿舍。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鬼压床的经历对从小体质特殊的人来讲算不得罕见,但也着实没什么新鲜感。

与以往无数次一样,她试图在梦中睁开眼。

徒劳。

她下意识呼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却愣住了。

向谁?

不甚清晰的谈话声闯进了意识,却并不突兀,仿佛已经存在了很久,先前不过被刻意忽视了。

“还没醒吗?”茶盏与桌面相撞的清脆。

“……动荡,……执意……昏睡……”另一个声音听不真切。

“昏睡?……”她听见先前说话那人轻笑一声,朦胧像是隔着纱幔,“当真不是躲我?”

她无端生出些恼怒来,那大抵是一种被冒犯的不满,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四散开来。

但意识深处,更为复杂的情绪在滋长。

光暗明灭。

“不高兴?”

沉重感蓦地消失了,她还未来得及睁眼,指尖却触到一点凉意。

有人强势地挤进来,与她十指相扣。

“晚晚。”

晚晚?

“……宋晚!早八!七点四十了!再不起床真的来不及了!”

早八?

宋晚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等等,早八?

苦逼大学生宋晚垂死梦中惊坐起,摁亮手机一看,闹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设置了静音。

屏幕上大大的“07:41”与闹钟图标对她进行着无声的嘲讽。

她飞速谢过舍友救人一命,继而带着洗漱用品冲向洗漱间。来不及收拾东西,只一手抱着笔电,嘴里叼着半块面包踩着上课铃扑进教室。

去晚了没得位置可挑,所幸舍友挪了个位置出来。宋晚坐下时,隐约瞥见后排有个熟悉的影子。

祁空?

“哎,若晴,”宋晚戳了戳舍友,“怎么宗教学系的也在?”

陈若晴疑惑地压低了声音:“宝,你是还没睡醒吗?文学传统是人文学院合上的大课啊,宗教学系在哲学院名下,也是属于人文学院的吧?”

“噢,这样,”眼见教授调出课件开始讲课,宋晚有意结束闲聊,“昨晚雨大吵得很,睡得晚,这会儿人还不太清醒。”

不料陈若晴更加不解地嘀咕了一句:“昨晚下雨了吗?”

宋晚蓦地屏住了呼吸。

——要是昨晚没下雨,那可就是鬼故事了。

她心念飞转,当即勉强凑出一个笑:“那可能是空调滴水声吧。”

好在舍友也没在意,宋晚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下意识地紧张?

四十五分钟在胡思乱想中过得很快,宋晚习惯性抬手看表,这才想起手表昨晚浸了水,已经不动了,指针刚巧停在十二点整,毫秒不差。

她跨过大半个阶梯教室才来到祁空跟前,这人正转笔打发时间,偶尔停下在本子上写些什么。宋晚看她电脑显示屏还亮着,“课堂笔记”几个大字孤零零地躺在文档里,底下全是一片空白。

“稍等,我再算算。”祁空没抬头。

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来。

宋晚越发认定昨晚的事并不简单。

但祁空写得专注,她倒有了几分好奇。人文学院的课程笔记太多,手写跟不上,平时基本全靠笔电打字救命。翻页时她无意扫到一眼,虽然没看懂却越发觉得熟悉——直到她想起自己平时上课困得不行了写的东西也大抵如此,鬼画符一般什么也认不出。

“这也能走神?”没过多久,祁空合上笔记本,却见宋晚还呆站着,“坐呗,反正最后一排没人。”

宋晚点头。

“做梦了?”她状似无意道,“梦见什么?”

“梦见……不记得了,”宋晚下意识地答道,忽而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祁空笑了一声:“哎,科学研究表明,人每天都会做梦,不过大多数时候不记得而已。我随口问一句,你那么紧张干嘛?”

宋晚警惕地盯着她。

“不记得也无所谓,梦里的事当不得真,”她话锋一转,“还是白天的事最重要,比如……”

宋晚追问:“比如什么?”

“比如上节课的笔记能发我一份吗,”祁空把笔电转了个面,那空白的一页正对着宋晚,“上课摸鱼,半个字没听。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怜可怜我,真的不想挂科。”

宋晚想起方才神情恍惚的一节课,怀疑自己也没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也没怎么记,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把我舍友的拷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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