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何时情动(77)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尽管她没去过,却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祁空想起祂其实一直都不爱去这种正道阳气过盛的地方。更早以前,偶尔有几次在天上看见祂,都不那么高兴。

……虽然祂好像总共就没笑过几次。

祂不喜欢待在天道,不喜欢待在天道的任何地界。祁空起初以为祂不爱搭理自己是因为初见的记忆确实不那么……惹人高兴得起来,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后来才发现祂只是单纯厌烦所有跟正道沾边的东西。

相较之下,没在第一眼看见自己时就把自己打死这一点甚至还算得上是……和善?

但这已经是许久以后祁空才明白的事情。她很长一段时间只在某些不得不出席的宴会上遥遥望见祂一眼,然后便被生怕她们打起来的各路神仙以各种借口拉走。

“……去确认一些东西。”祁空有些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说】

遵纪守法。

65 ☪ 三道阶

◎须弥山上三十三天诸宫殿。◎

相传须弥山上三十三天诸宫殿,人道印度教佛教等经典有着诸多记载,不过历史总是以讹传讹,再者天道也是与时俱进不断变化的,二十一世纪上无色天所见景象总归与典籍记载并不能一一对应。

天道广阔,除少数有要务或惯于行走人间的,其余神佛皆居于此。人道猜测的几套世界观事实上是融合的。无念大抵有开快速通道一类路径的特权,祁空抽刀握在手里问他往哪儿砍。

宋晚前几日偶然见过那柄刀,银白色刀刃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对她好像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但她不便细究祁空的东西,更何况那日……草草收场,她到最后几乎没什么意识,连清理都是祁空最后捏个诀了事。

无念往后退了两步,怕被刀身黑气波及似的,拨着珠串念念有词,伸手指了个方向。

祁空刀尖一转,黑气骤然浓郁起来。肉眼难以捕捉她的动作,宋晚只觉一晃神,面前空间便多出一道从上至下的巨大裂痕来。

无机质的空旷像黑洞一般对周遭一切有着深厚的吸引力,宋晚一时站不住像是着魔一般往前迈出半步,却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接住了。

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祁空偏过头,几缕碎发扫过她的额头,不满地添上一句:“哪儿呢?”

“刚才变了一下,”无念皱眉,又念了一段什么,目光极快地从宋晚身上扫过,方才抬眼道,“你早该告诉我她命格如此……现在是这边。”

祁空搂着宋晚,左手扣在她后脑,不想让她看见似的,右手腕一转,在原本的缝隙中补上一刀。

刀尖下压,收刀入鞘。裂隙中兀地迸发出一阵强烈刺眼的金色光芒,无念合掌念佛:“这次对了。”

祁空对着大有愈演愈烈架势的金光翻了个白眼,牵着宋晚的手往前走,边评价道:“铺张浪费。”

天道诸位飞升久了,自然而然生了想要把自己与下界五道划分开来的念头。从这通天之路金碧辉煌开始,也不知是跟哪朝哪代学来的陋习。

“话也不能这么说,”无念笑眯眯地跟了上来,“气派嘛,看着金光闪闪的道路,总比走其他隧道黑不溜秋的抓瞎好?”

这倒是。不过视觉向来对祁空是可有可无的感官,否则她也不至于脸盲到每一世都得靠算卦确认宋晚的身份。宋晚虽能看见,却还是抓紧了祁空的手。

毕竟视觉与触觉在裂缝中的割裂感也是很难适应的。

她隐约察觉到脚下的路并非平地,而是一层一层向上的阶梯。金光过后,光芒过渡,隐隐有向银色转化的趋势。

她有些睁不开眼,却感到祁空忽地握紧了她的手,朝无念喊道:“阶梯变色了,你装瞎是吧?”

当年佛陀上仞利天为母亲说法后,天上降下金、银、水晶三道宝阶,佛陀在帝释天和因陀罗的拥卫下从上降临。

无念在高处转身,眼中似有了然之色。祁空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冷笑道:“试探我?”

宋晚不解她忽然色变的源头,但始作俑者无念却好像已经达到了目的,无辜地念了佛号,宽慰道:“表象,都是表象。”

她当然知晓是表象。三道宝阶同一时间出现的殊荣既往不复,无念能做的最多也不过是特地释放出一些信息,引来削弱版的逐层递进……像是信徒洗礼般的圣意,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得起。

表象不正是意味着本质存在吗?

宋晚瞥见她嘴唇微动,似乎向无念密语传音了句什么,大概是威胁,因为无念一瞬间变了神色。他们隔空对峙半晌,无念投降似的往下走了两步,是无声的退让。

银光散去,环境重新被金色光芒笼罩。

亦或不是。宋晚凝神再看时,周遭云雾缥缈,哪有什么金色台阶!

他们立于一片云海之中,清泉流声,树影婆娑。脚下的路被一座精巧的木桥替代,身前半步的距离被横栏挡住。

无念坐在离她们不远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放着三杯茶,他听闻动静,往这边望了一眼,以茶代酒似的,端了一杯仰头饮尽。

祁空神色方才软下来,仍心有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事算是揭过了。

“刚才……”宋晚眨了眨眼。

“不是什么大事,”祁空打量着二人所处的位置,“他每次回来性情都会有些变化,我的错,我早该想到。”

想到也挽回不了什么。祁空深知天道化身也没有特权改变既定的命运,每一步都是踩在设计好的棋盘上,被操纵的人不知晓,自以为主宰着自己的人生而已。

但如若事先不知未来,又怎算不上自主决定的不确定性?

天道确也会遇到预料范围外之事。

“我们这是在哪儿?”

宋晚点点头,方才对她们所处的环境有了兴趣。她伸手去够树上的果实——这树倒也是有趣,一半开着浅黄色的小花,另一半缀着沉甸甸的果实。

“能吃吗?”祁空没阻止,她便摘下一只果实,看上去与人道的芒果一般无二——她不确定天道的东西与人道是否适合相通的。

“能是能,只是……”祁空不知怎么开口似的,“只是不知这玩意儿在树上挂了多久了,建议还是别吃。”

被宋晚这么一打岔,她倒不那么急了,反正急也不是她一个人急,该急的另有其人才对。只是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芒果林,成熟的没成熟的带着花的还在长叶的,风一吹便送来果香,像是宣示着地盘的主权。

幼稚。

祁空懒得跟某些转世转没了脑子里一张琴的真佛计较,带着宋晚沿着小路七拐八绕。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本就是个辨别不清表象,换言之不认路的。而她久不回天,自然不知晓这一片重新规划过,一头撞进了一片桃林。

宋晚抬头看了一眼坠在头顶的蟠桃:“……能吃吗?”

祁空扶额:“好吧,至少从祂们佛道的地盘逃出来了。”

那么如今……宋晚觉得蟠桃林的设定有些耳熟,想必是道教设定。

“还没到那女人开生日宴的时候,园子里平时疏于打理,”祁空不死心地试图辨认方向,也不知在解释些什么,“没办法,近些年信仰杂乱,普通神仙能收集到的念力都大不如从前,罢工跳槽也是很正常的事。”

宋晚摘下一朵桃花在指尖转,她好像对天道的近况并不感兴趣,不知为何竟还有几分莫名的高兴:“嗯,嗯。”

祁空还在思考怎么才能从这儿出去,却听见一缕微弱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天道中当然不会发生什么危及生命安全的事,饶是如此她仍旧有些心悸,细看时才发现是宋晚手中的桃花。

她盯了半晌,委婉地道:“别转了。”

宋晚嗯了一声表示疑惑,问道:“怎么了?”

祁空不知晓该夸她运气好还是处变不惊,只得把她手中之物抢救过来,如实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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