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冉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翻身，仰面对着星空，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一只刚从墓穴里爬出来的僵尸，贪恋这纯净的空气。她大腿不停地流血，把整条裤子都染红了。疼痛什么的也快要麻痹了，痛到了一种极限之后就不痛了，也或许是她的大脑太过紧绷，当她仰望星空的时候，有那么好几秒钟，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做什么？很痛恨累……我是不是又杀人了？我向林绫开了枪，她倒在地上，双眼狠狠地瞪着我，然后不动了……

任冉想起了刚才杀死林绫的那一幕，眼前冬日的寒冷夜空突然让她的记忆开始回放，忘记了很多很多年她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情突然在脑中飞速放映起来。

很久以前的林绫，很美丽，美丽中带着不容侵犯的高傲，组织里很多人喜欢她，可是任冉却自信满满，对林绫说：“你一定会是我的。”

林绫歪着头，低笑：“你还真是很自恋。”

“那要不要试试看？”

“我无所谓，试就试。”

或许是林绫太过高估自己，一开始她对这个叫任冉的女人的确是没有太多好感，可是正是因为任冉说出了那番狂妄自恋的话才让林绫彻底注意到了她，往后的日子里林绫渐渐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无法从这个女人身上移开，再后来，她深深陷入这段恋情，就在她最深陷的时候任冉却把她抛弃，投入到了那个叫由的警察怀抱。

“你走，我就死。”林绫曾经拿着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张狰狞的面孔上满是眼泪，她不要什么美丽，不要什么矜持自尊，她只想要挽回这个女人，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你想死就死吧，不要死在我面前。”任冉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这样走了。林绫全身瘫软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如同死人。

她不能相信曾经那个对自己百般呵护温柔体贴的恋人说变就变了，走得那么彻底，绝情……

任冉……任冉……

林绫的脸前所未有地清晰出现在任冉脑海中，像是喃喃地呼唤她。

任冉看见天空突然降雪了。雪花从墨色的天空中降下，很凉很凉。

任冉一直觉得自己追求真爱没有错，她当时对林绫只是一种征服欲而已，而且和由相比，林绫不过是一个在黑暗中固步自封，双手沾满鲜血的傻女人。而她的由睿智，正义，美丽，又有一种会让人深深着迷的淡定气质……

“我爱由，有什么不对？？无论是谁都会选择由的，不是吗？既然我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就不应该再和你林绫继续纠缠不清了，有什么不对？？我只想爱自己真正爱的女人，你那样没有尊严的样子太难看了，我不想看到你那样，有什么不对？？”

都对，什么都对，可是，任冉问自己，为什么要哭？

眼泪从她的眼中汹涌地涌出，和雪混在一起，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滑落，滴在雪地里。

为什么要哭？杀死林绫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只想着快些带着由离开这里，可是此刻，林绫的身影为什么一直一直侵袭而来？挡也挡不住……

早就不爱她了，一直以来都恨她，没有她的死缠烂打平静的生活也不会天翻地覆。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

任冉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这双手曾经拥抱过那个女人，得到那个女人……同样是这双手，杀了那个女人……

“原来，我一直都是这般冷血？我可以杀死曾经那么亲密的爱人也不眨眼。原来我是杀手，和由在一起多久都无法救赎我心中黑暗残忍的一面……

由……由！

任冉转头向由望去，见由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很大，面无表情，也在看着夜空。

“由……”任冉唤她，由没有反应。

雪花，纷纷扬扬，一片片，落在了由的脸上，头发上。由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好像她就这样睁着眼……死了一般。

“由！！”想到这里任冉心中大惊，猛地往由的方向扑去，用力摇晃她，“由！！振作一些！”

由的眼珠动了一下，突然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冉……我……是不是，一直在做梦？”

“由？”

“你怎么会……抱我以外的女人？怎么会……”纯白的雪花落在由的脸上，她却丝毫没有意识抹去它们，就任由那些冰冷覆盖自己，“是不是梦，能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