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88)

太子想了一想,道:“这……他才死了亲近的人,师祖又走了,再让他离开父母……”

徒单衡断然道:“十四了,不小了,他永远比你小。”

太子道:“也罢,我看看,先调他出京,往某一地任职?”

徒单衡道:“这却要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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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听了两人说话直发怔,他知道太子为人不错,对自己态度也和气,却是没想到他能有这般心胸的。细思自己与他的差距,不由苦笑:怨不得活了十几年,连个自己的班底都没有。

善变而不够纯粹,琐碎却缺乏细致。总是摇摆不定,完全不能给人安全感,连当个精神寄托,都很虚无不够格。既不曾担过什么事,自然没有人信服啦。

【换了我,也不肯跟着自己干呐!】

太子提起小时候,他才恍然:小时候那个样子,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现在这几年,居然是在吃小时候的老本吗?自己在后宫里吃得开,除了李元妃等人的面子,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想在她们身上谋点什么?能帮忙顺手就帮了,也不要什么回报,只管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完颜康啼笑皆非。仔细想来,一切的变化,就是从知道自己是“完颜康”开始。然后就一头钻进死胡同里了,除了抵死不拜师,竟是一点有益的事情也没有做。

要是压根儿不知道什么郭靖杨康,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答案是否定的。这个问题就像是“预言的陷阱”,知道了,倒出了事。

完颜康想明此节,心境一变,几乎要纵声长啸。再看手上的繁活计,也不觉得愁了。

太子却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燕国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完颜康放下笔来,问道:“她现在过得好吗?”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我最近心里烦,都没有好好探望她去。”

太子笑道:“她有什么不如意的?她不开心了,倒霉的必是别人。”

两人一同往蒲察皇后那里去,只见宫里妃嫔公主来了大半,都借着这个由头聚在一起玩耍。见到两人来,都很高兴。见过了礼,太子与蒲察皇后正正经经地说话,完颜康却被多保真拉到了一边仔细端详:“哎哟,这下我可放心了,上回见你死气沉沉的。”

完颜康认真地点头,笑道:“是啊,我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呸!”多保真说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将头上纱冠给打落了下来。挽发的玉簪也一同散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没有落到地毯上,偏撞上了柱子,撞断了半寸长的一段尖儿。

多保真讪讪地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哎,来,我给你梳好了。”

姑娘们拥簇着他去了蒲察皇后妆台前,多保真的手艺不大好,她妹子歧国公主笑道:“我来吧,姊姊给忽都寻跟新簪子是正经。”多保真道:“这还用寻?咱们谁没有?”歧国公主道:“是我糊涂了。”顺手打自己头上拨下一根玳瑁簪来,重给完颜康挽上了发髻。多保真将纱冠给他罩上,拉着他的手左右端详:“好了。”

完颜康先道:“歧国阿姊好手艺。”又说多保真“好辣手”。被多保真啐了一口,道:“前一回看你蔫头耷脑的,还心疼你,现在你生龙活虎了,居然开始埋汰起我来了!”又问他,“听说你师祖回上京去了,你心里不痛快?”

她这话说得挺有技巧,不说死人,只说活人。大约是从别的地方知道了消息,晓得完颜康心情不好与此有关。完颜康默认了。多保真便说:“你也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能叫自己不痛快。要是不痛快了,那就想办法痛快,我教你个巧——看见了么?外面随便揪个奴才来,打他一顿,就什么气都没了。”

“……”完颜康哭笑不得,劝道,“阿姊……”才说了两个字,又顿下了,暗骂自己是猪。因为“杨康”的取舍,总想着宋金,却忘了一个更重要的概念——阶级。

太子那边已经听到了,过来斥道:“多保真,你不要教坏忽都。”

将诸姐妹等都集起来,告诫她们:“尔等虽然贵为公主,也不可骄横,更不可轻视小民。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更将完颜康叫了过去,再三叮嘱,让他千万不可放纵,“当年太宗伐宋,就是因为不曾约束好部下,激起民变,最终功亏一篑的。前车之鉴,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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