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因着担心顾雅臻难过，她到现在也没仔细问过顾雅臻家里的情况，顺带着连周宇宁也没提。顾雅臻只有一次主动提起家里的事，大概意思是与父亲关系不好，所以过年不回家。

哎，她这样避而不谈，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顾雅臻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关心她呀？

“嗯，我先回复她一下。”顾雅臻倚着桌沿，低头打起了字。程舟不满地撅着嘴，低头卷着顾雅臻的毛衣下摆。察觉到了程舟的小动作，顾雅臻伸手抓住程舟的手腕，打趣说：“难怪我的毛衣最近长了不少，原来都是某个顽皮宝宝拉出来的。”

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程舟霎时间有些羞窘，却还是嘴硬地说道：“我也没拉几次啊，也就那么五六七八十几次……”

顾雅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她关掉手机放回桌上：“宇宁说她今天回家去了，走之前跟我打声招呼。”

“哦。”程舟回答，“她平时有事为什么都跟你私聊，怎么不在群里说呀？”

顾雅臻面上一怔，看着程舟的眼神略显犹豫。她挽过程舟的手，定定地直视着程舟的眼睛：“舟舟，对不起，很多事情我都没有跟你讲过……”

“我，我不好奇……”程舟赶紧回应，打断了顾雅臻的话，“你如果觉得不想说，不用勉qiáng的，我理解你。”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真的好作啊，说话不经大脑的程舟真想拿块砖打爆自己的脑袋。

顾雅臻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没事，我本就应该跟你说明白的。我现在跟你说，好不好？”

“好……”程舟轻声回答。

“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那个男的出轨了，还有一个私生女。后来他跟小三结了婚，那个女人还带了和前夫生的孩子，和我同岁，就是周宇宁。”

顾雅臻的语气平淡，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她的童年，但程舟明白，这每一个字说出来是多么的不易。每字每句，都像是挥舞着的无情利刃，残忍地划过顾雅臻早已遍体鳞伤的肉体，将那颗赤忱的心脏刺得满地殷红。

程舟眼角垂了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走上前一把将顾雅臻搂在怀里：“对不起，你一定很难过吧。”顾雅臻弯着腰回抱着她，安慰地说：“没事，我从小就和妈妈一起长大，这些糟心事一年也碰见不了两回的。”

程舟心情更酸涩了。顾雅臻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个唯一宠她爱她的人离开她。她嘴上说得有多无所谓，心里就会有多痛。

她已经没有家了，犹如一个漂泊无依的游子，带着伤痕累累，麻木地行走在一方孤独的天地之间。

即便如此，每次看见程舟，她又盈着笑意，故作坚qiáng地做她qiáng大的保护伞。

“顾雅臻……你以后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和我说吗？我知道，我现在可能还不够坚qiáng，但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比一个人硬撑着好啊。好不好？”程舟温声嚅嗫道，到最后声音近乎哀求。

“好，”顾雅臻抚摸着程舟的长发，紧绷压抑的脸色舒缓下来，“我以后慢慢地把事情告诉你，可以吗？”

“嗯。”

两人依偎了许久，程舟的心稍稍平复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不愉快的念头。

“那周宇宁天天在你眼前晃，整天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你心里不堵吗？”程舟声音轻飘飘的，以此掩饰着语调里的愤怒与悲伤。“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打爆她的狗头。”她拿起钥匙和大衣，往门外走去。

温柔的嗓音里蓦地冒出这样滑稽的一句话，顾雅臻瞠目结舌，愣了几秒后才将程舟一把拉住：“舟舟别生气，周宇宁从小就很照顾我……没有她，我根本撑不到今天。她也很可怜，我也只能体谅她。家里发生过很多事，我总是伤害她……”

“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舟舟你怕不怕？”顾雅臻苦笑。

“我不管，我不了解你的事，但我了解你这个人。如果你都不是好人，那谁是？”程舟焦急地脱口而出。

见程舟眼睛都急红了，顾雅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跟你讲了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舟舟，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帮你做过。”程舟眼前模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天呐，顾雅臻没劝成，自己倒先哭了起来，程舟觉得顾雅臻此时一定很糟心。

“舟舟，你知道吗，你这么维护我信任我，我真的很高兴。”顾雅臻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哽咽，“我有时候会想，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心里总有一个特别yīn暗的角落，敏感又偏执。直到看到你，善良开朗又可爱，我的心都快融化了。你愿意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