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164)

夏侯沛一闭上眼,便如置身于那满城繁花,这座她心心念念的城,城中有她梦牵魂绕的人,她终是回到这里。

而长秋宫早已装扮一新。

一则则消息穿过重重森严的宫门传来。

“十二郎已过朱雀门。”

“十二郎入太极拜见圣人。”

人人都兴奋而紧张,不时朝门外张望。

人去了两年,中有鸿雁传书,可夏侯沛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不知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可曾消瘦,可曾长高,行军路上风吹雨淋,哪怕夏侯沛不曾描述,皇后也知她必是受了不少罪。

端坐于榻上,她的神态是镇定的,拢在宽袖底下的手无意识地拧紧了帕子。

并没有等太久,入太极殿的消息传来不多时,夏侯沛的身影便出现在长秋宫端仪高阔的宫门外。

皇后一喜,从榻上站起,迎出两步,旋即一忧,计算时辰,重华在太极殿只待了至多一盏茶的功夫,如此轻慢,不论是于出京多时的皇子而言,抑或于凯旋回朝的元帅而言,都极不相宜。

这一喜一忧,在夏侯沛跨入中庭那一刻皆化作了满腔欣悦。

夏侯沛快步走来,看到皇后,她更是加快脚下的速度。

久别重逢的狂喜激荡在夏侯沛胸间,她知自己见到皇后势必难以自抑,却万没想到,光是踏入这座熟悉的宫宇,便足以心潮难宁。

夏侯沛三步并作两步,扑进皇后怀中,跪倒在她脚边:“阿娘,儿回来了。”

皇后喜不自胜,弯身扶她,她没有说话,夏侯沛抬头,却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阿娘……”夏侯沛心动悸动心神俱颤,她唤了一声,牢牢握住皇后的手,抬着头呆呆地看她。

见她高了,瘦了,因锤炼挺拔精神了,面容也脱去了稚气,有了棱角,变化如此之大,她的性情却仍是原样,时不时便呆模呆样。

皇后想笑,却从心底猛然袭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心酸,她闭了下眼,暗叹了口气,复又睁眼,心平气和道:“地上很暖和吗?快起来。”

夏侯沛忙站起身,仍旧拉着皇后的手没松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无意,皇后抽手时,她紧了紧手,笑道:“许久不见阿娘了,儿心中一直没停过想念。”

殿中遍立宫人,皇后道:“也该想想王妃,她一人支撑,殊为不易。”

夏侯沛紧挨着皇后坐了,闻此,一笑:“二郎那事,她想是吓坏了。”眼见郑王妃这般零落,焉能不兔死狐悲。

夏侯沛出京前留了不少人与秦氏,许她自行调配,听闻夏侯恕反的那一日,她听闻风声,亲去晋王府将周氏接了去,又以亲卫将□□围得铁桶一般。

“她没经过事,胆小些自是难免,我观她平日行止,甚为妥帖。”皇后说道,且还有越说越深入的意思。

夏侯沛若有所思,她看了看皇后,倏然一笑,又朝她挤了挤。皇后仿若不知,稍移开一些。

可坐榻就那么大,能移到哪里去?

“阿娘,”夏侯沛看着皇后,仔细端详着,“您一丝变化也无,仍是青春依旧,年华正好。”

皇后扬声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夏侯沛细致地端详她,看到她眼底以脂粉掩起的青黑,顿时心口便如被揪了一下那般难受得紧,心疼道:“阿娘,你瘦了。儿回来了,再有事便吩咐儿去做,您不要再操劳了。”

现在她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不愿让皇后再独自辛劳。上一回,她行军在外,听闻皇后忧劳致疾时的痛彻心扉,犹还记得,那时的无力,痛苦,自责,直到此时想起,仍旧难以平息。

“儿理当为阿娘分忧,您不要再独自硬撑了。”夏侯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皇后看着她,原来的话到了嘴边,终归没有说出口,她点了点头:“好。”

夏侯沛笑起来,满足而开心:“阿娘,你想不想我?”

皇后:“……”本是担心重华难以自抑,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事来,方遣退了宫人,眼下看来,倒是纵容她了。

没听到回答,夏侯沛也不气馁,皇后细致柔软的手在她的手中,这是真实的,不是梦,夏侯沛念道:“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皇后一怔,她转头来,看了夏侯沛一眼,笑意淡然:“诗赋亦有进益,看来一路去未释书卷。”

夏侯沛也笑,却没有接她的话,她又问:“阿娘,你想不想我?”

皇后知道,照着夏侯沛的执拗劲,今日没有听到她想听的话,是不能停歇了。只是一个字而已,容易极了,只要脱口而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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