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203)

可人,总是会不满足,她……还是想试一试。

夏侯沛下了肩舆,在宫道儿上慢慢地走着。她身上还穿着衮冕,流光溢彩的十二旒挡她的面前,众人看不到圣上是什么神色,却能从她比平日缓慢的步伐中看出她极为忧虑。

途径一处偏僻地,从一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名宫人,跪在圣驾前拦住了去路,口中高呼:“圣人!奴婢有要事奏禀!”

皇帝出行,大多是要清道的,能在清道的宦官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且还知晓她的行程,留在此处守株待兔,此人必不简单。夏侯沛转头与邓众道:“拿下她,好生拷问!”

邓众满面凝重,恭声道是,便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左右扑上前,将那宫人制服。

那宫人显出惊慌之色,用力挣扎不得,眼看就要被拖下去,只得十分固执地扯高了嗓音,大声喊道:“圣人!!此事关乎太后,您不能不听啊!”

对于太后的事,她总要多留一个心眼。

夏侯沛猛地顿住步伐,凝神看过去,只见那宫人穿着低等宫娥的服饰,与阿祁差不多的岁数,却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比阿祁老得多。她惊恐地挣扎,口中还在大声叫喊。

夏侯沛拧眉,这样一个人,要与她说太后的事,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那宫人看到夏侯沛停下步子,便如看到了一线曙光,眼睛都亮起来,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宫人的桎梏,扑到夏侯沛面前,抱住她的腿,哭泣道:“圣人,奴婢有事禀报,此事关乎太后,关乎您的身世。”

邓众原本是要上前将她拉开,闻此,唬了一跳,忙低下头,恨不得能立刻从此处消失。

夏侯沛也不急着去长秋宫了,得先了结了这宫人,以免她这张嘴四处乱说,坏了太后名声。

她登上舆驾,将这横空出世的宫人带回含元殿。

那宫人又是惊慌,又是激动,一双浮肿的眼中,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看得人十分违和。

夏侯沛已猜测过这宫人多半是投机,想在她这里搏个前程。可再仔细看她,又不太像,毕竟年岁不少。也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

不论哪一项,都得连根拔起,不能留下祸患。

夏侯沛也算经过不少事了,寻常的“惊心动魄”根本入不得她眼。

这回,她却是真的惊住了。

待到含元殿暖阁,屏退了宫人,只留下邓众几个心腹,那宫人迫不及待就说开了:“圣人,太后非您亲母,您是李夫人的孩子,崔氏那贱人害死了夫人,将您夺为己有,使您多年认贼做母,你可一定要杀了她,为夫人报仇!”

她满含怨毒,恨意昭然,每说到太后,便咬着牙,从牙缝中磨出这两字,若是太后在她面前,她必能扑上去撕咬。

夏侯沛心头噗噗直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日月颠倒,她强自镇定,道:“详细说来。”

那宫人拦驾,就是为了说明往事,就是夏侯沛不说,她也要说的。

太后在她口中成了一个奸猾恶毒,十恶不赦的坏人。

“当年那事,老圣人身边的人,长秋宫那起子助纣为虐的奸人,都是知道的。崔氏设计,在夫人临产之时,向老圣人谏了恶言,使老圣人龙颜大怒,派人查封夫人的宫殿,夫人临产,九死一生,那时真是兵荒马乱,宫娥内宦都各自逃命去了,忠心留下的几个,也让崔氏都控制起来。夫人只靠着一腔血脉之情,拼尽全力生下圣人,血崩而死。崔氏自己生不出了,不知朝老圣人进了什么谗言,将您抱养到她名下,成了她的儿子,使您不知生母多年,唤了这恶人母亲多年……圣人,您如今是圣人了……”

开头还算条理清晰,说到后面便越发胡言乱语起来,言语不恭敬得很。

夏侯沛忍着怒意听了,她心乱如麻,暂按下杀意,再问:“如此,李夫人宫中旧人,只剩了你?”

那宫人怔了一下,眼中流下泪来:“还有几个,都是下贱之人,被打压得翻不了身。”她说着,抬头看向夏侯沛,就如看到希望,眼中精光四射。

“朕知道了,此事朕会再查,你可将此事说与外人?”

宫人连连摇头:“不敢说,说了便活不下去了,奴婢苟延残喘,就是为了圣人有这一日,能为夫人报仇。”

夏侯沛笑了一下,眼底阴云密布:“那你怎么不早些来与朕说?”早前她做皇子的时候,可比现在好近身多了。

那宫人嗫嚅片刻,便义正言辞道:“从前告诉圣人,难保两宫生隙,圣人未登大宝,就是要报仇,也力量有限,眼下不同了,也该让崔氏尝尝摧心裂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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