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69)

如此思虑,皇帝便不愿再看朝廷这乱糟糟的模样,大臣们有私心,但多为贤者能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的江山还要靠他们!能忍则忍!

如此,皇帝果断插手,引导事态,诸王一派,渐有压倒太子之势。太子发觉,顿就慌了,他的弟弟们竟这般势大,能压倒他了?忙令人回击。

朝堂上更为乌烟瘴气,这与皇帝初衷相去甚远,令他大为恼恨,一恨太子幼稚,不与他一条心,二恨大臣们不听话,各成阵营!这恼恨在发现有不少人在针对夏侯沛后,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这段时日,就属十二郎最乖,丝毫没给他添乱!也就属皇后最镇定冷静,不但未起一丝波澜,还替他压下了不少后宫的探问!就连崔氏,也没大言语。就这样,他们都不放过!还要将十二郎卷进来,怎地?还嫌不够乱吗?

皇帝的爆发,是十分沉默的,他先与太子详谈,原是不必谈的,朝堂上的事,本就不便摊开了讲,只靠领会,但眼下,不得不说了。

太子坐到了皇帝对面,二十岁的青年,白面微须,少年的俊秀渐渐过度成青年的沉稳。皇帝见了他,一腔怒火便收敛了下来。有些话是不好摊开来讲的,譬如,不能将你弟弟们放出京去,为的是免使他们生乱,纵生乱,也易收拾。这不能说。

皇帝语重心长道:“你已有儿有女,非少小时承欢我膝下的小儿了,凡事,当稳重,当有储君风范。”

虽是教训,也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太子本就温煦,听皇帝这么一说,更是羞愧,便道:“儿明白,让阿爹费心了,实在不孝。”

见他乖巧,皇帝连剩下那点余怒都消了,叹息道:“你是我的太子,我哪儿能不为你着想,这天下终有一日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要学会担当,身边人是忠是奸,为公为私,是能臣是倖进,你都要学会分辨。”

太子低下头,已感动至极,连声答应下来,心里也想了不能让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失望。如此,就对弟弟们宽容些吧。他也听出皇帝话中的含义了,他原本也不是想下杀手,只是要让他们出京,不威胁到他就是了,至于富贵,至于尊重,自是要留给他们的。眼下,皇帝都将意思表露出来了,太子不致在这事上与他的父亲对着干。

“儿明白的,手足同胞,至亲之人,理当维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愿朝兄弟下手?

皇帝老怀宽慰,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太子这边算是说通了。

但事情并不是到此为止,还有皇后与十二郎,也要给个交代。

六百年崔氏,姻亲故旧,遍布朝野,岂是能轻易得罪的?在发现有人可以针对皇后与广陵王,原本八风不动的崔氏已不肯坐以待毙了。

皇后与夏侯沛那里,是不得不安抚,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是,稳。

皇帝特意择了个傍晚去。

到长秋宫,夏侯沛不在,皇帝便道:“十二郎没来?去个人,将他召来。今夜咱们三个,一道吃个饭。”

皇后知道他没事不会如此费心,必是有话要说,便命人去将夏侯沛找了来。

夏侯沛来得飞快,就怕又出现上回那般的情况,怕阿娘让圣人伤到。她几乎是跑着来的,这辈子,她被皇后教的风度翩翩,极重仪态,九年多了,就没走过那么快的步子。

到长秋宫,见气愤宽和,帝后相对而坐,浅笑而谈,夏侯沛才把心放下,停下步子,正了正衣冠,方沉稳走入,从容拜见。

皇帝见到夏侯沛,也是高兴的,笑道:“你来了,起来坐,父母跟前,不必拘束。”

夏侯沛便起身,自然而然地坐到皇后那一侧。

皇帝也没在意,问她学业:“近日学到哪里了?”

夏侯沛一一道来,皇帝考校,也答得头头是道——只有当真潜下心来治学的人方能如此。皇帝便极满意,十二郎聪明归聪明,至少,心思是端正的,不让人操心。

及饭后,三人殿中闲坐,殿外夜幕初降,天色灰蒙蒙,殿中灯火融融,令人心生暖意。

夏侯沛仍坐在皇后身侧,宫人奉上茶来,她直起身接过,送到皇后手边,然后,再捧自己的。

皇帝自是看到了,再观四下宫人毫无异色,便知十二郎平日就是如此。孝顺,是好事。懂孝道的人,往往重规矩。

前几月,夏侯沛虽稳坐不动,皇帝仍是免不了要探探她的想法,便状若无意地问起来:“你渐长大,总有一日,要离开父母,你可想过,要做什么?”

为人者,无论高低贵贱,总得要操持事业,方能不碌碌终生。他这一问,就像父亲问儿子有什么理想,看着也是关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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