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93)

夏侯沛也不推辞,敛衽而起,她腰上所悬的山玄玉暗光流彩,而沉稳内敛。夏侯沛站定,拱手回道:“大郎待儿为幼弟,多有看护,儿敬大郎为长兄,亦不曾有慢待。兄友弟恭不外如是。既如此,大郎何必多此一举,对儿下手?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都不肯做。”

不错,太子没必要杀一个对他多有恭敬的弟弟。众人皆以为然。就要翻盘了,夏侯衷急了,一个眼色下去,便有人道:“人心叵测,太子知郡王,郡王未必知太子。”倘若太子虚与委蛇呢?什么兄友弟恭都是演戏呢?

夏侯沛看过去,便看到一个陌生的老者,胡须花白的,愤愤不平。夏侯沛便问了:“敢问尊者何人?”

那老翁便道:“不敢当郡王一声尊者。臣为太仆少卿,闵朝伦。”

夏侯沛点点头,道:“这倒是奇怪了,闵少卿为外臣,说小王不知太子,反倒是闵少卿知太子甚详?”旁的她不敢说,但太子她还是知道的,太子那连突厥人都悲悯的心性,让他主动去杀兄弟,是万不可能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闵朝伦面色通红,道:“郡王这是诡辩!”

夏侯沛唇边带着抹淡淡的笑,她生得好看,一抹笑意点缀,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照人:“是不是诡辩,闵少卿只说说,你果真比孤更知太子?”

闵朝伦能说是吗?广陵王与太子是兄弟,他就是一外臣,怎会比广陵王更了解太子?

连皇帝面色都有了一丝笑意。

夏侯衷看得急死了,这时候不是应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地将太子拉下马的吗?十二郎捣什么乱!不将太子拉下马,怎么入主东宫?他就不信十二郎无心帝位!

夏侯沛铁了心要保太子,太子若是因她被废,来日皇帝心疼起这长子,她要如何自处?

气氛因夏侯沛的巧妙言语与闵朝伦的闭口塞言而轻松起来。太子感激地看着夏侯沛,觉得十二郎真是个大好人。皇帝也挺满意的,他的想法与夏侯沛一样,太子心性单纯,是不会派人刺杀弟弟的。十二郎能明辨是非,并替兄长仗义执言,而不是落井下石,这很好。

闵朝伦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局面,夏侯衷与夏侯恕怎么甘心又让太子脱罪?

苏充干脆将矛头对准了夏侯沛,不怀好意道:“广陵郡王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知道何人所为了?”

夏侯沛瞥了他一眼,,唇角依旧挂着淡然的笑,不急不缓道:“不知,但有所怀疑。”

皇帝都来了兴趣,问:“是何人?”

“必是南楚作祟。”夏侯沛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努力为太子洗去嫌疑,“楚帝图北进,欲我君臣大乱,我人小,防备弱,杀了我,朝上便会相互攻讦,此为动机。”说着,不轻不重地扫了闵朝伦一眼,以示此言非危言耸听。闵朝伦顿时面红耳赤。

夏侯沛接着道,“南楚为大国,遍寻全国不难找出飞檐走壁之人,能入御苑刺杀,便能入东宫盗窃,嫁祸大郎,易如反掌,此为条件。”

皇帝哈哈大笑,抚掌曰:“不错,定是南楚!可惜证据不足,不能发国书讨问啊。”一句话都把罪名都推给了邻国。

皇帝都这么认定了,大臣们还能说什么?连苦主都说不是太子是南楚了,旁人又能怎么穷追不舍?夏侯衷大恨,暗道晦气,夏侯恕看着亦是深为遗憾。

南楚真是冤枉,楚帝年迈,岁月的冲洗非但抹去了他健康的体格,还消磨了他雄伟的志向。他近几年信了佛学,上月还在帝都白马寺出家,被大臣们集资赎了回来,玩得十分惬意,哪儿有心思图北进?

但夏侯沛说了是南楚了,皇帝也认定是南楚了,横竖两国不能共容,必有一仗要打,冤枉一下就冤枉一下了。

经夏侯沛插科打诨,皇帝加以认定后,太子身上的嫌疑彻底洗去。至于真凶是谁,查不出来,哪怕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疑团,也是查不出来的。

一则,太子失箭一事年代久远无从查起;二则,人证物证俱缺。查不了。只能如此了。

但大臣们心中不会停止猜测,皇帝的疑心也只会愈加凝重。

回京后,夏侯沛命人去了那死去的禁军家,奉上金银若干让其家人老有所养,也使得子女能长大,并厚葬那受了飞来横祸的禁军,称他是因她而死。

姿态做得很漂亮,相比于夏侯衷等人口中常说的“来日必不忘卿”,她诚恳的弥补仿佛更能使人信任。

这些,皆是夏侯沛派人去做的。她回了宫,便直奔长秋。

只是三五日的分别,夏侯沛却觉得挠心挠肺地想念,一走入长秋宫的大门,她又是那个什么都不必担忧,又是那个在皇后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十二郎。

上一篇:桃花曲 下一篇:谢相

若花辞树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