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95)

迷茫只是一时的。

很快,皇后便在迷雾中寻摸出一条理智的道路。

在夏侯沛锐意进取之时,她需坚韧自持,如此,方能相得益彰,而不致彻底为局势所迷惑。

夏侯沛是幼子,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的兄长就差不多能拉拢朝臣了,等到她能独立的时候,朝臣大多已各有衡量。她能做的只有两点,首先,得到皇帝的信任,让皇帝认为,家与天下只有交到她手里才能放心,她知礼而道德,唯有在她手中,家人可平安,江山可存续;其次,就是争取余下的那批大臣的立场,此时仍未投注的大臣,未必是软弱迟疑,兴许正是持重之臣。

皇后心有计量,见身旁心腹侍立,便问:“何事?”

李华恭敬回道:“十二郎已获晋升,居处陈设,将何时更换为好?”王与郡王所用不同,既然身份有变,自然所用之物也得变上一变,需符合身份方成体统。

皇后道:“不急。”

当日皇帝过来,皇后便与皇帝道:“乍获恩宠,重华心有不安,她的兄长们还在郡王位,她身为幼弟,怎好跃居兄长之上?”

皇帝像是听闻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转过脸来,问:“他心不安?”

“她私与我言,欲恳请圣人收回成命。”

皇帝面上便显出一种满意之色来,却并未多言。

隔日见夏侯沛,便问:“听闻你不敢受王爵,这是何故?”

夏侯沛的心计,一是天生,二是历世,而这两者间的结合,正是皇后谆谆教诲。都不必密谋,一听到皇帝此言,再想到昨日皇帝曾往长秋宫,夏侯沛立即就明白了,心有灵犀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体现的生活的角角落落。

她马上与皇后之言呼应,诚恳道:“臣惟圣宠,得居人上,本该感激涕零,但一想到兄长们仍在郡王爵上,便不能安心,臣不忍兄长竟居我下,如此,长幼人伦岂不乱乎?请阿爹收回成命,仍令儿为郡王,如此,儿心得安。”

皇帝显出意味深长来,问:“你不想做秦王?”

“臣欲进取,亦欲守礼,二者不可兼得,舍王爵而就礼。”

皇帝仍未松口,饶是兴味地看着夏侯沛,再问:“这是为何?”

“王爵总有再得之时,而尊礼为准则,一旦丢弃,终生难重拾。”

皇帝登时抚掌而笑,当下没多说什么,令夏侯沛退下。

夏侯沛下去了,她心中并不是那么肯定,她猜不透皇帝是怎么想的,与皇后一样,她也仔细分析过,皇帝为何在此时立她为王。她无法明确,但阿娘既然为她开了头,她便会坚定不移地循着这条路走。

这非但是信任皇后不会对她不利,更是相信皇后的智慧与眼力。

隔日,太极殿便传出消息来,皇帝欲大封诸王!

夏侯沛知道,她与皇后,走对了。

皇帝一口气封了六王。

二郎夏侯恕为郑王,三郎夏侯衷为晋王,六郎夏侯康为卫王,八郎夏侯挚为蜀王,九郎夏侯谙为韩王,十一郎夏侯汲人为燕王。

相对大封诸王,这一巨大的响动,夏侯沛晋升秦王似乎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但总有人注意的,比如二三两王,比如丞相,比如魏会,比如左仆射秦勃,等等。总有人如鹰伺鸡兔一般地盯着。

新任的晋王殿下颇为自得,虽然都获封,但是,晋地是最为肥沃且广阔的。他将此视为一种皇帝对他的另眼相待,以此自傲。听闻夏侯沛曾拒封,他与幕僚嗤笑:“十二郎糊涂!阿爹的皇位是怎么来的?阿爹若重礼,便不是皇帝了。”他不知,有时,未得到的恰恰是最渴望的,越是不能提起的,越要想方设法地掩盖。

尤其是一个皇帝,尤其这个皇帝还想彪炳史册的时候。

这点,高丞相便能摸到一点,故而,当皇帝欲与他皆为亲家,将他孙女册为东宫妃时,高丞相答应了。他之计量乃是,太子为嫡长,不好废,且太子知礼,皇帝需要礼法为他纹饰,一个知礼的太子,于皇帝而言,亦是同荣。

可眼下,高丞相不这么想了,上一回突厥之事,他便觉得太子有些不对了,此番,这一念头更强烈了。

从御苑回来,采选宫人,册封公主,送走使节,都是太子主事,件件办得条理分明,可圈可点。他也是有能力的。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在行事上规矩有度之人,他内心“天真烂漫,不识人心诡谲”!

高丞相真是矛盾得很,依他来看,若太子已为皇帝,如此便罢了,可偏偏,太子不是皇帝,他的父亲,还是一个精明强干想要开创一番基业的英主!哪个父亲会喜欢一个不像自己的儿子?会取一个不像自己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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