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11)

四人当即跪下,口称有罪,又呼冤枉。

皇帝要来,岂是小小宫人拦得住的,何况还有那诸多如狼似虎的侍从,纵是再多上几名宫人都拦不住,何况仅他们四人。

中黄门却不听他们呼冤:“有罪自当伏刑,伏刑之后,再来喊冤。”

说罢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数名宦官一齐上前,将胡敖等人拿下。

他虽行礼时稍恭敬了些,眼中却仍无她,当着她的面,事事做主,连禀一声都无。刘藻在旁看着,将情形一一纳入眼中。她倒没什么不平,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兴奋。

转机来了。皇帝驾临是一转机,可惜并未使得胡敖等人对她另眼相看。

眼下,则是另一转机。

刘藻踏出一步,道:“且慢。”

她的声音不高,却很亮,那数名宦官不由自主地停下,胡敖已被拖着门外,满面都是惶恐,闻刘藻此言,他忽然惊醒过来,好似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欲向刘藻爬去,求她相救。然而他一抬眼,看到中黄门,却又不敢动了,只好软软地瘫在地上。

刘藻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她紧张极了,但她仍是望向中黄门,与他道:“今日、今日之事,怪不得他们。陛下来得突然,他们难以防范……”她想到什么说什么,心中却知这些轻飘飘的话语断难打动中黄门。

果然中黄门面上的神色,由惊诧转为漠然。

刘藻强自镇定,脑海中不断思索,口中慢慢地道:“中黄门来此,可是太后吩咐?陛下驾临长乐宫,可曾往太后处拜见?”她说着,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语气更是趋于平缓,“我自入宫,心中时刻忐忑,不知何时能见太后?陛下驾临,门外竟无人通禀,使我失礼于驾前,此事我当面禀太后。”

她还稚嫩得很,纵有了计较,也还没有将话语说得滴水不漏的本事,将威胁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

皇帝擅自来此,显然并非好事,中黄门来得这样快,纵然不是归咎与他,也相去不远了。

他急急忙忙地赶来,要捉四名宫人,怕是要以他们去堵太后的怒气。

刘藻威胁他,若敢如此行事,她便会向太后面禀,是院外之人未能将皇帝拦住,方使皇帝闯了进来。

刘藻说罢,便望着中黄门。她心中着实忐忑,其实她并不知面禀太后,太后会如何处置,她只是一试罢了。

试了许能将胡敖等人救下,纵然救不下,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试,便当真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罚,观中黄门之势,也知此事难善了,胡敖等人必会饱受磋磨。

胡敖吓得战战栗栗。

中黄门垂下眼睑,淡淡地望着刘藻。刘藻战兢,却也未后退,由他打量。

中黄门笑了一下,语气便不恭敬起来:“不想皇孙小小年岁,竟也学会拉拢人心之伎俩。”

他看出来了。刘藻心绪一滞,没有反驳,也未坦承。

中黄门摇了摇头,笑着道:“太后怕是错看了皇孙。”择立卫太子之女的好处,皇帝都说明白了,她外无母家为援,内无朝臣相助,生来便是一傀儡,她若登基,太后便可如临朝称制,将朝中大权拢到自己手中。

然而眼下看来,小皇孙并非毫无主见之人,更不像甘为傀儡之人。

第6章 解惑

宫廷险恶,人心鬼蜮。

她入宫前,外祖母这般言说,入宫后,她也学着算计人心。但刘藻竟不觉有甚不好,她想活下来,总不能盼着他们轻轻将她放过,她总得做些什么。

然而她的心思,却被中黄门一眼看穿了。年少不经事,总难免胆怯。刘藻面色苍白,缓缓道:“藻长于寒庶,不知宫中事,不知天下事,太后确实择错了人。”

她避而不谈收拢人心之事,只言她无为君之才,太后选错了人。

中黄门目光幽深,思量半晌,方道:“便依皇孙,皇孙勿忘仆臣今日之助。”

说罢,目视那几名宦官,令他们放开胡敖等人,而后道了声告退,匆匆而去。

中黄门退让,并非就是转投刘藻,而是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退一步,与刘藻人情,来日刘藻若能恢复圣天子尊严,他自是以此立功,若不能,他也亏不了多少。

说到底,举手之劳罢了。

刘藻看得明白,她精心算计之事,于旁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如此对比,真是令人沮丧。但刘藻没有沮丧太久,又振作起来。

至少她成功了。

胡敖等人上前,拜道:“多谢皇孙相救。”

刘藻将目光自院门处收回来,胡敖等人伏在地上,她只能看到他们冠上的后翼。她并未立即令他们起来,而胡敖等人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较之先前,又添十分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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