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72)

“哦?那倒是有劳谢相了。”刘藻慢慢说道,又低首饮了口温汤,轻轻舒了口气,温汤暖胃,连同面上也有了些血色。谢相虽只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却为她遮掩了醉态,免了第一回 行宴便过饮遁走的尴尬。

刘藻顿时忘了昨夜的恼怒,反倒觉得谢相还是很好的。

她笑了一下,眉眼间冰雪消融,又与李闻道:“卿今日要教朕什么?”

李闻取出两道简牍,奉于皇帝。刘藻接过一看,竟是两份抄写的奏疏,一是昌邑王所上,要钱的,称自失大位,生活困顿,要朝廷悯恤。还有一份,是弹劾梁集之子,邯郸郡守梁素残民的。

“昌邑王之事,大将军之失,大将军托于谢相门下,以求免罪,但昌邑王在一日,便可旧事重提,议大将军之罪。”李闻说道。

昌邑王失位后,就被废为庶人,但为称呼方便,除了奏疏公文之类的正式文书,口上提起他,依旧是称昌邑王。

见了昌邑王奏本,刘藻不免想到那盏美人铜灯。那盏灯她还给昌邑王了,但自发现她倾慕谢相后,便起了些意——她也想要一盏美人灯,长得与谢相一样,能摆在殿中时时可见那种。

可惜她一直不得机缘与昌邑王问一问,铜灯出自何人之手。

刘藻想了想,道:“大将军有谢相护着,纵使参劾,怕也会压下去。可能离间?”梁集不是没有借昌邑王之事向孙次卿发难过,但每每提起,皆叫谢漪压了下去。

可孙次卿原也是发号施令之人,斗败之后,托于谢相门下,以求庇护,说他没有不甘,刘藻是不信的。

李闻叹道:“陛下是问到点子上了。大将军也曾有些动作,可惜都不大奏效,且谢相也未亏待他。”他确实不甘心屈居人下,但一来手段不足,比不得谢漪狡猾,二来谢漪也未苛待,就此为她臂助,也无甚不好。

刘藻默然片刻,又望向另一份奏疏。

李闻为她解释:“梁素残民,谢相门下已有人参劾此事。梁素之子梁冰,与陛下年岁相仿,梁车骑有意使此子为陛下良配,此事朝中皆知。陛下与太后交好,若有心,不妨在朝上透露些意思。”

如此一来,也算回报了上回帝师之事,梁集相助。

刘藻眉头一皱,她未言梁冰如何,而是道:“残民之事,罪不容赦。”

李闻神色一凝,有些摸不透她的用意,两相结盟,最好便是联姻。梁冰做不成皇夫,太后处必有意见。

“梁集也非只梁冰一孙。”刘藻又道。

李闻神色微松。他也不怎么瞧得上梁集,但目下来看,要抑制谢相,也只有暂与太后联手。至于皇夫,李闻倒不以为意,不喜欢来日再废就是了。他只怕陛下年少,于男女一事,看得天真。

“梁集非只一孙,可与陛下年岁相仿者,仅梁冰一人,若是梁冰问罪,便得自旁支中……”李闻还未说完,刘藻又若有所思道:“应当也有孙女?”

李闻悚然一惊:“孙女不能配陛下啊。”

刘藻不由一笑,解释道:“朕欲择几名伴读,就从朝中重臣家中出。”

伴读?李闻莫名,他们不是在议皇夫人选吗?

刘藻道:“伴读也可与群臣示好,皇夫人选,也未必非得梁冰,太后自有沟壑,梁氏原就是外戚,与之联姻,好处无多。”

她心思变动得快,李闻一时没跟上,道:“太后那里?”

“无妨。”刘藻淡淡道。

她从未想过要与太后结好,太后不喜便不喜,她不喜也不能拿她如何。而且刘藻还觉得太后很奇怪,竟在宫中藏了一名与谢相如此相似的宫娥。与她联手,恐怕将有遗祸。

但她也不打算直接与太后撕破脸,太后若要为难她,她也应付不来。故而刘藻依旧使李闻为梁素脱罪,做个样子。但谢漪太过强势,非将梁素治罪,便不是她能掌控的。

这么一来,太后与梁集竟也未怀疑皇帝,只是对谢漪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梁冰成了罪臣之子,梁集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要将他与皇帝凑作对。旁支也有适龄小郎,但梁集又觉旁支信不过,且忧将有旁系夺权之事,只好暂且作罢。

但梁集很有些霸道,他家中出不了皇夫,也不愿别家成外戚,阻挠着朝中。刘藻很有些坏水,看透梁集所想,非要挑着他作弄,显出很想能有一人陪伴的意思来,惹得朝中其他大臣不住往家中适龄男儿中瞧,连大将军都起了意。

梁集忙得不可开交,今日按下这个,明日按下那个,连日来只忙着这一事。刘藻又适时流露出黯然,说梁集擅专,竟预天子家事,使得群臣对梁集大为不满。

大汉朝的外戚,吕氏便不必说了,吕后直接登基,吕氏诸子趁机封王,文帝时的窦氏,景帝朝的王氏,乃至武帝时的卫氏,哪一家不是或早或晚地烜赫一时?就是梁集自己,也是外戚封侯,使家中子弟得以入仕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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