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83)

至于立庙之事,自不因一尊珊瑚便有偏移,朝中仍因此吵得不可开交,偏生皇帝又迟迟不肯开口表态。

过了两日,谢相也来觐见,商议此事。

她来时恰是午后,秋意已为初冬之寒所替,纵然午后日头尚好,也不见得多暖。刘藻见她身上带着寒意,令人往炭盆中多加了些碳,又生了一小小的手炉,与谢漪捧着暖手。

谢漪倒不想陛下这般体贴,也未推辞她的好意,将手炉收在怀中捂了捂。说来,这一年冬日,谢漪已觉自己似乎比往年畏寒了许多,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这应当便是岁数大了,力不从心。幸而陛下行事作风,日渐老练,她也能早些还政与她。谢漪将手贴在炉壁上,暖意顺着手心,渐渐地蔓延至全身。

刘藻恨不得自己就成了那小手炉,能被谢漪捧在怀中。她自宝座上起身,走了过去,胡敖一见就知陛下要做什么,忙使了个眼色,令人取了一席,铺设在谢相身旁。

刘藻自然而然地坐下,而后更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谢相的手,认真道:“天寒多着衣。”

倒要陛下反过来关心她了。谢漪弯了弯唇,正要开口,又觉哪里不对。陛下握住她的手,就不放开了。她想起上回园中也是如此,陛下执她之手,直至分别,才将手松开。

她心中生出些怪异。

刘藻却率先开口道:“姑母此来何事?”

姑母二字,又使得谢漪心软。陛下没有母亲,自小未得母亲关爱,见了年长些的长辈,格外依赖,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一想,谢漪便格外心疼起小皇帝来,连同目色都柔和了几分,任由刘藻握着她的手,道:“臣来是为舂陵侯所奏之事。立庙牵涉甚广,陛下可有决断?”

这是正事,刘藻收起绮念,认真想了想,问道:“依谢相之见,当如何?”

“依臣之见,眼下立庙,还早了些。”

刘藻笑了笑:“确实早了些,太后会生气,太后一生气,朕便不得安宁。未央宫中,也不知多少人,领着朕的俸禄,听着长乐宫的吩咐。”

她想早些秉政,得了天下,也得到谢相,却不会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心急胡来,自乱阵脚。

谢漪见她并未冒进,也是松了口气,又不由怀疑起舂陵侯的用意来,疑心他受何人指使:“舂陵侯不是受陛下诏命上的本?”

刘藻摇了摇头:“朕哪有这般心急,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朕要为太子与皇后平反,但还不是眼下。”她说着,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朕年幼时居掖庭,必受过许多人的恩惠。”

她的母亲如何在孕中保住她,又如何平安生下她,她太子遗孤的身份,又是如何传到武帝耳中的,这中间必有许多崎岖转折。

“朕要报恩。”刘藻望着谢漪,笑了笑,又想起曾听人说过,那时谢相也在宫中,她问道,“姑母当年可有恩与朕?”

第41章

当年之事,方不过十五年,要寻旧人,也不难。掖庭令尚在世,那几名照料过她的宫人,也有记录在册,寻觅起来,容易得很。当时情形,她寻人来一问,便全知晓。

谢漪道:“陛下率先当谢掖庭令。”

她话音刚落,握着她的手便紧了紧,小皇帝望着她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眼中光芒万丈,仿佛有星辰闪耀。谢相未否认,便是说她果真帮过她。

谢漪淡淡一笑,想摸摸她的脸庞,只是想到这孩子已是皇帝,便又忍了下来,继续道:“施惠旧人,可显陛下仁心。却也不能忘了昭帝旧臣。昌邑王登基之后,大肆封赏近臣,而忘了朝中老臣,方使众臣心寒,失了天下。”

但凡昌邑王对朝臣多些善意,她与太后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废了他。便是扶持他的大将军,也未得过多少封赐。

刘藻乖巧点头:“多谢姑母教我。”

她白皙的脸庞带些红润,乌黑的眸中是乖顺的光,乖得不像话,不像是天子,倒似家中一小小的晚辈。谢漪终是没忍住,欲对她再好些,叮嘱了一句:“天寒,陛下入夜后,早些往温室殿安寝,不可苦读过甚。”

刘藻听得心头生暖,依旧是顺着答应:“都听姑母的。”

她已发现了,一旦她称谢相为姑母,再如何亲昵,她都会包容。果然,话一出口,便见谢相温婉的面容更柔和了一分。

小皇帝的亲近,全然不加掩饰。谢漪岂能毫无察觉?

想来陛下已发觉她暗中扶持了。这倒也不奇怪。除起初数月,她倨傲蛮横,以消太后怀疑,之后陛下试图插手朝政,她便一直暗中推动,有意纵容,使帝党势力一再扩大。

与之同时,她借大将军之手,往未央宫卫中安插了不少人,陛下也几度肃清近侍宫人,使得近身俱是忠心之辈。

若花辞树小说推荐: